這是十七的硬板床,只鋪了一層幾乎沒有棉絮的褥子,摔上床板的一霎,喬薇的腦袋都被震懵了。
他病得沒有理智了。
不記得他們已經劃清界限,沒認出她是誰,甚至可能他壓根兒不知自己是誰,又在做些什么。
他身上彌漫著一股強大的邪氣與殺氣。
這是……走火入魔了嗎?
若說喬薇前一秒還有些怪罪他,這會子她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他受內傷了,筋脈逆轉,真氣亂竄,這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承受的范圍。
他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冥修,你醒醒,是我。”
喬薇試圖喚醒他,然而他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
這家伙不會殺了她吧?
喬薇委屈地喚道:“冥修。”
一聲冥修,話里都帶了哭腔。
姬冥修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讓喬薇逮住了機會。
喬薇的腿迅速從他腿下抽離,彎曲膝蓋,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他身子在空中翻滾了一下,腦袋撞在凳子上,身軀一震,暈了過去。
喬薇驚魂未定地跑出了屋子,與前來查探情況的燕飛絕撞了個正著。
燕飛絕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了?跑這么快,有猛獸追你呢?”
喬薇幽怨地說道:“還說呢?你們少主一直都那樣嗎?時不時地就發狂的?”
燕飛絕眉頭一皺:“等等,你說少主他……醒了?”
喬薇嘆道:“你自己去看吧!”
喬薇在東廂找到了吃糖葫蘆吃得不亦樂乎的小包子和兩小只,這么大的動靜,難為他們四個沒聽見,可見糖葫蘆的致命吸引力究竟有多大了。
喬薇抱起兩個孩子往外走。
景云困惑地問:“娘親,我們去哪兒?”
“是要去看十七哥哥了嗎?”望舒舔著糖葫蘆說。
“回家。”喬薇道。
“為什么呀?”兩個小包子異口同聲,他們還沒玩夠呢,四合院好多玩具,還有吃不完的糖葫蘆。
“因為你們……”喬薇話到一半,燕飛絕沖了出來,“你把少主怎么了?他腦袋怎么……怎么……”
喬薇沒好氣地道:“他怎么了你不知道嗎?不是你把我引來給他……那什么的嗎?”
當著孩子的面,有些字眼實在難以啟齒。
“我幾時……”燕飛絕一頭霧水,想到了什么,連忙回了屋,須臾,神色凝重地出來,“少主走火入魔了。”
“你才知道?”
“我當然才知道!”
喬薇微微地愣了愣,燕飛絕的神色不似作假,莫非他真的不清楚冥修的情況?那他把自己騙過來是想干什么?
“綠珠,你先帶景云和望舒去屋里喝點水。”燕飛絕吩咐。
綠珠上前,征求地看向喬薇,喬薇把孩子放到地上,綠珠牽著兩個孩子回了東廂。
燕飛絕走到十七的屋前,見喬薇沒有跟上來,心知她是怕了,便道:“我點了他的穴,他暫時醒不了。”
喬薇這才跟著他進了屋。
燕飛絕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對面,示意喬薇也坐。
喬薇坐下。
燕飛絕猶豫了一會兒,哀聲一嘆,道:“本不該對你說的,但不說清楚,你以后恐怕再也不來了。”
喬薇看著他。
他接著道:“少主他……傷得很重,把你叫來,是希望你能開口,將姬無雙放出來。”
喬薇納悶:“他怎么就傷得很重了?”那日離開孤島時,他還像個沒事人似的。
燕飛絕就道:“這得問你了,去赴宴之前都好好的,從宴會回來就不對勁了,又是過敏又是內傷,你那天和他在一起,你倒是說說他發生了什么事了!”
喬薇一怔:“他……真的過敏了?”
他半分異樣都無,她還以為他吃了蝦滑沒事呢。
燕飛絕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里的信息,危險地看著她:“你知道他會過敏?”
喬薇的睫羽顫了顫:“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弄得好像是我逼著他過敏似的,菜是他小師妹端給他的,他明知是蝦滑,還一口吃掉了,他要給他小師妹獻殷勤,我攔得住嗎?”
提起這個,喬薇也是生氣,明知自己不能吃還要吃,這是有多喜歡那個小師妹?
“他給素心宗那小嬌花獻殷勤?我說你是不是……”燕飛絕噎住,撇過臉,“罷了,不提這個了,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不摻和,我只問你,知道他為什么受的傷?”
喬薇如實道:“被巨蟒掃了一尾巴,那兩條巨蟒的力氣極大,不亞于任何一名武林高手。”
燕飛絕困惑:“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會被巨蟒掃到?”
喬薇也奇怪呢,明明可以躲開,他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里。
燕飛絕無奈:“為今之計,只有找劍盟的弟子追回兩生果了。”
“什么意思?”喬薇問。
燕飛絕嘆道:“少主這次去太師府赴宴,就是為了摘到兩生果,兩生果是唯一能醫治少主的良藥,可惜,被劍盟弟子給搶走了。”
姬冥修在現場留下的線索,全都直指劍盟,連海十三都以為是劍盟犯賤,搶走了兩生果。
喬薇蹙眉:“劍盟弟子又來了?”
“又?”這回,換燕飛絕皺眉了。
喬薇嗯了一聲:“我們在島上碰到了兩名劍盟弟子,他們先我們一步找到兩生果的位置,和巨蟒發生了纏斗,最后他們慘死巨蟒之手,不過巨蟒也因此而受了傷。”
燕飛絕張大了嘴,狐疑又古怪地看著喬薇:“你是說……劍盟的弟子在拿到兩生果之前就死掉了?”
喬薇點點頭:“是啊,冥修把他們的尸體還有盔甲沉入了湖中。”
燕飛絕咬牙:“海十三這個蠢貨,居然把消息探聽錯了!”
“什么?”喬薇沒聽明白。
燕飛絕深吸一口氣:“沒什么,我問你,既然劍盟的弟子沒拿走兩生果,到底是誰拿走了?”
喬薇想了想:“他手里那顆我不清楚。”
“他手里沒有。”燕飛絕道。
喬薇挑眉:“不可能,他摘了兩顆,他一顆,我一顆。”
“你……一顆?”燕飛絕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
“嗯。”喬薇無辜地點點頭。
如此,燕飛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說少主的身手,加上他的兵器,怎么可能斗不過幾只猛獸?敢情那傻逼是把自己的救命稻草拱手送給了小情人,還想了個法子嫁禍劍盟,以防止有心人查到這丫頭的頭上。
簡直是臥了個大槽!
“兩生果呢?還在不在?”燕飛絕焦急地問。
喬薇搖頭:“沒了,給我爹吃完了。”
臥了個大大大大大槽!
這么大一顆兩生果,你居然給你爹吃完了?!
你就不知道留一點嗎?
敗家孩子!
“啊——”燕飛絕咆哮!
喬薇被他弄得心肝兒都抖了抖:“既然被劍盟的弟子搶走了,就趕緊去搶回來嘛。”
這丫頭竟然以為真被劍盟弟子搶走了,燕飛絕都想哭了:“兩生果只有一顆,給了你,他就沒了,什么被劍盟弟子搶走,都是他放的煙霧彈,他要是死了,就是為你死的,你好自為之。”
說罷,燕飛絕再無法在這間屋子里待下去了,或許姬無雙是對的,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能留,她只會拖累少主、拖累他們,現在姬無雙的話應驗了,少主與他們七個全都要死在這女人手里了。
喬薇坐在空蕩蕩的屋里,久久回不過神來。
“兩生果有幾顆?”
“既是兩生果,自然是兩顆了,它二十年才結果一次,這幾日正是它的果實成熟期,若被劍盟的弟子采走了,你想再等它結果,就得二十年之后了。”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采兩生果,但你必須分我一顆,否則我就幫劍盟的弟子對付你……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我與你只是暫時的合作而已,等拿到兩生果,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不相干。”
“隨你。”
“你那顆呢?給我看看。”
“怎么?怕我把大的吞了,把小的給你?”
明明只有一顆,卻騙她有兩顆。
藏著掖著不讓她發現,她卻懷疑他拿走了大的。
她到底做了什么……
燕飛絕坐在廊下的臺階上生悶氣。
“燕叔叔。”喬薇輕輕地走到他身后。
“哼!”燕飛絕翻了個白眼。
喬薇在他身側坐下。
燕飛絕站起身,坐到院子的石凳上。
喬薇抿抿唇,跟了過去。
燕飛絕不想理她,拍拍屁股坐回了廊下。
喬薇一遲疑,又跟了上去。
燕飛絕沒好氣地道:“我說你這人到底要干嘛?我都快死了,你讓我死前清凈一下行不行?”
“燕叔叔。”望舒與哥哥手拉手,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二人無辜地看向燕飛絕,望舒哀求道:“燕爺爺你生我娘親的氣了嗎?你別生娘親的氣好不好?我把糖葫蘆給你吃。”
她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蘆遞到燕飛絕手邊。
景云也把自己的遞了過去。
燕飛絕鼻子酸酸的,媽的!老子最受不了這個!
喬薇輕聲道:“燕爺爺沒有生氣,他是和娘親開個玩笑。”
“真的嗎?燕爺爺?”望舒巴巴兒地看向燕飛絕,那不安的眼神,看得燕飛絕一陣心疼。
燕飛絕點點頭。
望舒開心地笑了,拉著哥哥回了屋。
臨跨過門檻前,景云回頭望了燕飛絕一眼,眸光有些冷冽。
喬薇在燕飛絕身側坐下,低聲道:“燕叔叔,把姬無雙放出來吧,只要他能治好冥修,從前的事我與他一筆勾銷。”
燕飛絕用余光瞄了瞄喬薇,哼唧著說道:“他可是差點毒死你。”
喬薇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但如果他能治好冥修,我愿意原諒他。”
這還差不多!
燕飛絕把袖子往上提了提,站起身來:“是你下令把人放出來的,少主追究起來……”
喬薇點點頭:“我一力承擔。”
下午,燕飛絕便將姬無雙從寒潭里撈了出來。
連續多日泡在寒潭中,姬無雙飽受刺骨之痛,整個人瘦得脫了相,兩頰深深地凹了進去,顴骨凸顯了起來,眼底鴉青一片,唇色發紫。
他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燕飛絕給他輸入了大量的內力,他才堪堪恢復了一絲元氣。
在寒潭的這些日子,他不敢說自己已經進行了深刻的反省,但至少,他是真的怕了少主的手段。
與喬薇的見面,出了奇的平靜。
“兩生果的事,燕飛絕已經與我說了,確實十分可惜,但已經進了你父親的肚子,總不好再叫你父親吐出來。”
都兩天了,吐也吐不出什么了,喬薇暗暗嘀咕。
“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姬無雙說道。
喬薇眼神一亮:“什么辦法?”
姬無雙道:“你的貂。”
喬薇蹙眉:“小白?”
姬無雙問道:“你沒發現它與別的貂不一樣?”
發現了,長不大,毒不死,尿效像巴豆。
姬無雙正色道:“它是一只靈貂,全身上下都可入藥。”
喬薇瞳仁一縮:“你不會是想殺了小白吧?”
姬無雙冷哼:“我倒是想,但你肯嗎?”
喬薇果斷搖頭!
姬無雙從柜子里取了一把匕首:“放心,那小東西全身是寶,我還舍不得殺呢。”
喬薇質疑的目光在他匕首上掃了一圈:“你之前找我索要小白,也是想治冥修的病?”
姬無雙斜睨她道:“不然呢?你以為我要一個調皮搗蛋的畜生做什么?”
“它不是畜生。”喬薇糾正。
燕飛絕踹了踹姬無雙的腳,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你與小丫頭想吵架,等少主痊愈了,你倆找個屋子,關上門,吵個三天三夜都不打緊,但眼下,少主每多挨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姬無雙壓下與喬薇辯駁的沖動,說道:“我需要取一點它的血。”
喬薇把小白抱了過來。
小白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子,死活不肯伸出爪子!
“乖啦,就一點點。”
不伸。
“我給你取,我刀工可好了,一點都不疼。”
就不伸。
“真的就一點。”
偏不伸。
“買毒丸給你吃。”
人家的家長哄孩子抽血,都是給你吃蛋糕,到了她這兒,卻成了給你吃毒藥。
小白還是不干,捂緊爪子,就是不干,死活不干。
喬薇把心一橫:“給你蹭胸。”
小白的爪子伸了出來。
姬無雙取了一小瓶血,小白到底是只幼貂寶寶,別看平時挺威風,可一小瓶血下來,瞬間打回原形了。
幼貂寶寶無力地趴在喬薇懷里,小腦袋擱在喬薇柔軟的胸脯上,輕輕地蹭啊蹭,饜足極了,不多時便打了個呵欠,美滋滋地睡了過去。
姬無雙對于小白的血也并無十足的把握,只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姬無雙熬了一碗藥,以小白的血為藥引,端去姬冥修房中,喂姬冥修喝了下去。
喬薇把孩子們哄睡之后,去了十七的屋子。
燕飛絕識趣地將姬無雙拉了出去。
喬薇在床邊坐下,看著他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心里,不大好受。
她知道他為什么生氣,也知道他和小師妹,八成只是為了氣自己,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一邊生著那么大的氣,一邊還在想法子醫治她爹的病。
她一直覺得自己夠冷靜,但如果換成自己,絕對做不到他那樣。
喬薇握住他的手。
謝謝你沒放手。
姬冥修醒來已是半夜,睜眼就發現一個人趴在床頭,不太安穩地睡著,卻緊緊握著他的手。
所有倔強,也不過是想等對方先低個頭。
看著與自己十指相扣的素手,再大的火氣都沒了,思念如潮汐涌動,錯過的幾日,竟像是幾個春秋那么久。
姬冥修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
喬薇被驚醒,慢悠悠地抬起僵硬的脖子,疼得抽了口涼氣,隨即看向他深邃的眼睛,眸光一動:“你醒了?”
是興奮與喜悅的語氣。
眼神也格外驚喜。
姬冥修沒有說話,只是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
有點害羞。
丞相大人就沒有與人吵架了還和好的先例。
特別地別扭。
喬薇倒是歡喜得緊,她的情緒來得快也走得快,不記仇,很好哄,她既然心里放下了,便也什么都釋然了,她輕輕地靠近他,柔聲問:“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姬無雙來給你瞧瞧。”
“不用。”沉浸在一種叫做和好的喜悅中的丞相大人完全沒想起來姬無雙是個什么情況。
姬冥修緊了緊與她相扣的手指,一副生怕她跑掉的樣子,只是表情依舊十分的冷酷。
但夜這么黑,誰看他的臉呀?喬薇只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力道,臉頰紅了紅:“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吧。”
“嗯。”他應下。
喬薇看著他,挑挑眉,他看著喬薇,一臉茫然。
喬薇道:“手。”
“牽著呢。”他說。
喬薇壓下翹起來的唇角:“放開呀,不放,我怎么給你倒水?”
姬冥修松開了她的手,卻在她即將抽離之際,再度握了上去:“我不渴。”
“嘴唇都干了。”喬薇看著他開裂的唇瓣,說。
姬冥修無奈松開,喬薇倒了水來,他還很虛弱,沒有力氣坐起來,喬薇拿了勺子喂他,他喝水時,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喬薇的臉上。
喬薇被看得不好意思,趕緊喂他喝完,把茶杯放下了。
屋子,忽然靜了下來。
喬薇坐在凳子上,兩只手繞著腰帶上的流蘇,嫻靜而溫柔。
姬冥修的手晾在被子外,就等她握呢,她卻傻兮兮的不管了。
姬冥修握住了她的。
喬薇終于也等到了他的“低頭”,這一刻,方覺一場風波真的過去了。
想到什么,她問道:“知道不能吃蝦,為什么還吃?”
姬冥修的拇指摩挲著她手背:“我不吃,你怎么消氣?”
喬薇的眼圈忽然有些紅紅的,心口有不知名的情緒膨脹。
姬冥修看向她,毫無血色的唇瓣一彎:“喬幫主,你是哭了嗎?”
“沒有。”喬薇吸了吸鼻子,“我只是眼睛漏水了。”
姬冥修虛弱地抬起手來,拂去她眼角的水珠,喬薇就著他的手,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姬冥修摟住她,讓她靠上自己胸膛,輕輕地撫摸著她柔嫩的肩膀。
所有不快、酸澀,都在這一刻,化為繞指柔。
天蒙蒙亮,喬薇被一陣喧鬧聲驚醒,坐直身子,看了看熟睡的姬冥修,給他掖好被角,轉身出了屋子。
原來是素心宗的弟子來了,被綠珠擋在門口。
綠珠道:“你們先等等,我要請示我家夫人,才能讓你們進去。”
幾人自是不讓,四師兄未婚,何時就有了夫人?別是什么狐媚子小妾,都敢在他們這群同門的頭上撒野!
喬薇淡淡地走過去:“怎么了?綠珠?”
綠珠如臨大赦,行了一禮道:“夫人,他們自稱是主子的師弟師妹,聽說主子病了,想進去探望,您看……方不方便?”
幾人看到了喬薇,齊齊一驚,這不是那個傷了二師姐的廚子嗎?她怎么會在這里?還成了丫鬟口中的“夫人”?
五師兄站了出來,蹙眉道:“怎么是你?”
喬薇淡淡一笑:“是我,五師兄好像很驚訝,五師兄是來探望冥修的么?這個時辰,好像太早了些,冥修還在睡,如果諸位愿意等,可在明廳候著,若是等不了,就請改日再來。”
五師兄的眸光冷了下來:“你果真勾引了四師兄!”
綠珠不悅道:“這位公子,還請你對我家夫人尊重些!”
五師兄哼了哼:“我說話,幾時輪到一個婢女插嘴了?”
這都是一群蠻不講理的家伙,一言不合就能動鞭子,喬薇淡道:“綠珠你先退下。”
“……是。”綠珠退下了。
小師妹走上前,睜大一雙無辜的眸子:“喬姑娘,你怎么會在我師兄這里?你昨晚一直在這邊嗎?”
喬薇淡淡地說道:“我披頭散發的,剛從床上起來,你覺得我是從誰的床上起來?”
“你……你好不要臉!”三師姐怒斥。
喬薇冷冷一笑:“我要不要臉干你們什么事?我該說的都說了,是走是留,你們自己看著辦。”
言罷,轉身走向十七的屋子。
“你給我站住!”五師兄怒道:“你傷了二師妹這筆賬,我還沒與你算!”
喬薇會過意了,冷笑著看向他:“所以你不是來探望冥修的,是來專程找我算賬的?”
五師兄噎住,眾師弟師妹看向他,難道五師兄這么早把他們拽過來,真的不是想探望四師兄嗎?
五師兄呵斥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來探望師兄不假,但既然碰到你了,二師妹的賬就一并清算了!”
小師妹拉了拉他袖子:“算了,五師兄,二師姐的事,我爹都說不追究了,你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五師兄低叱道:“小師妹!你怎么總是護著她?”
小師妹輕聲說道:“我沒有護著她,但那天的事,確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啊,她也受傷了,這件事就這么扯平了不好么?她既是四師兄的朋……人,你就給四師兄一個面子,別為難她了。”
五師兄看向小師妹:“你就是心地太善良,覺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但是小師妹,人心險惡,有些人是不管你怎么袒護她,她都不會知道好歹的。”
小師妹搖頭:“我相信喬姑娘不是這種人。”
喬薇譏諷一笑:“你五師兄說的沒錯,我就是這種人。”
五師兄眸光一冷:“小師妹,你聽見沒有?你拿人家當朋友,人家可只拿你當眼中釘呢!”
“喬姑娘。”小師妹受傷地看向喬薇,“真的是這樣嗎?”
喬薇不可置否:“沒錯,就是這樣,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含著金湯匙長大,所有人都圍著你轉,你說什么都是對的,放個屁都香的,不論你做任何事,都永遠有一大堆人無條件地支持你、贊成你,哪怕你做錯了,你也還是對的。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你的親人、家人、友人,我卻什么都不是!我憑什么接受你的示好?憑什么被你施舍,讓你做天上的圣女,而我做腳下的泥?你根本不知道別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總以為自己對別人很好,卻不知你的好只讓別人越過越糟糕。悲哀的是別人卻連指責你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你不是一個壞人!如果是個壞人,我還能一刀殺了,一掌劈了,可你,我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誰都贊揚你單純善良,譏諷我不識抬舉,可我又究竟做錯了什么?是我求著和你做朋友了?是我求著你給我露臉的機會了?還是我求著你給我做和事老了?”
小師妹張嘴:“我不是……”
喬薇打斷她的話:“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真的很單純,真的很善良,但你也真的讓我受盡委屈!不是你把我叫到船上,我不會與你二師姐大打出手!我為什么會得罪了你們素心宗的弟子,源頭就是你!”
小師妹委屈道:“我……我讓你去船上做菜,是真的覺得你手藝好,想借此機會,讓大家開開眼界,也讓你能與大家交個朋友。”
喬薇冷道:“小師妹,你有見過廚子與主子做朋友的嗎?你又說你認為我是冥修的朋友,有把他的朋友叫到船上,當著他與他同門的面做下人使喚的嗎?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種羞辱嗎?別說是我小心眼,換成你,你也不會比我好到哪里去!”
小師妹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我沒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你……”
喬薇呵了一聲:“你是真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也不在乎?你就從來沒考慮過任何人的感受吧?有一種高興叫做‘小師妹覺得我很高興’,你這種人,說的好聽點,是情商感人,說的難聽點,是自私自利,你沒有十惡不赦,可你比十惡不赦的人更讓人厭惡!已經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們素心宗要找我的麻煩,我都接著!你們要見冥修就在明廳等著,不想見就走!”
喬薇轉身上了臺階,想到什么,又停下步子,轉過身來,望向泫然欲泣的小師妹,“還有,我不管你對冥修是什么心思,都給我歇了!冥修有主了,誰都別再打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