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方才還想知道一切的牧長淵，此刻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小臉，卻是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他并沒有去懷疑宋遲遲話里的真實性。
因為她所說的，正是他以前疑惑不解，卻怎么查都查不到答案的地方。
這擱在現在，幾乎都是還沒發生的，他又怎么能查到結果？
可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明明他從未給去過人間，從未去過冥界，哪怕九萬年前，去過一趟神界，她也還沒出生。
可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他的真容。
原來都是因為她親眼見過，在上一世。
宋遲遲好似并沒有聽見他說的那句話，她仿佛已經陷入了回憶里，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臉上，隱約多了一絲扭曲，那是因為感到巨大的痛苦而隱忍的扭曲。
她說：“他說怕我害怕，看不見就不會害怕了，所以才會挖掉我的眼睛。他說他最疼我了，在我小的時候就最疼我，我要是哭的話，他也會心疼的，他抱著我，輕拍我的背，就跟所有長輩哄自己疼愛的孩子那樣，說：‘遲遲別哭，乖啊，很快就好了。’，他一邊哄著我，一邊就我把我的手砍了下來，把我腳也砍了下來。”
“那時候我都感覺不到痛了，我只覺得惡心啊……只覺得想吐，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牧哥你說，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一邊說著最疼我的，一邊又那么殘忍的對我，他還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我很相信的人，可我卻不知道他是誰，我不知道……”
牧長淵連忙把她抱緊懷里，洶涌澎湃的殺意被他狠狠的壓在心里，他聲音因為壓抑著憤怒，而顯得越發低沉暗啞：“別說了，遲遲，別說了。”
“不是你讓我說的嗎？是你叫我說的啊。”宋遲遲緊緊的拽著他的手臂，眼淚順著她的臉頰留下來：“我現在告訴你了，我把通通都告訴你，我不是討厭你，我沒有討厭你，我那么喜歡你……我只是，我只是一聽到類似的話，我就犯惡心。我現在最怕別人跟我說‘我最疼你了’，最怕別人跟我說‘別哭啊乖，不會痛的’，是不會痛，因為我一聽到我就想吐。”
牧長淵想到了上一次自己和遲遲親近的時候，他似乎也說了類似的話。
越想牧長淵越覺得后悔：“對不起，對不起。”
“我剛剛做夢，我在夢里看見了我的尸體，那個人把我身體里的骨頭剝離了出來，又把我身上割下來的一塊塊血肉重新拼湊回去，我都看到了，它們都被擺在一起，擺在我生前死掉的那張石床上，還被擺成了人形……明明是我血肉，我的骨頭，可我看過去的時候，我就覺得……那都是些什么東西啊，怎么這么惡心。”
“遲遲……”牧長淵想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了。
“我的頭也在那兒放著，就放在那兩個令人作嘔的身體中間，然后我就看見有人進來了，我想問他為什么要殺我，可是我卻醒了，但我還是覺得很難受，覺得好惡心……所以我才想吐，可你偏要問我為什么……你還要生我的氣……”
宋遲遲說著說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
她剛剛是真的很怕牧哥就這么走了。
自從她的靈魂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后，她就沒有安全感。
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身體一直在摘星閣呆了那么久，她就怕，怕上輩子那個人，有沒有在她靈魂不在身體里的時候，坐在她旁邊，思考著要從哪里開始下手？
一想到這個，她胃里就一陣翻騰。
“我就只相信你了……你別不要我……”她像只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獸，無助又可憐的祈求著。
牧長淵心口就跟針扎似的，又后悔又心疼。
他恨不得回到剛剛的時間，打死那個沖小騙子發脾氣的自己。
“我錯了。”他緊緊的抱著遲遲的，好似要將她鑲嵌入自己的身體一般：“原諒我好不好？沒有不要你，永遠也不會不要你。”
他抬起宋遲遲的臉，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說：“我以后不再生你的氣，好不好？”
宋遲遲沒再說話了，她撇開他的手，將臉埋入他的懷里，無聲的舔食那被揭開的傷疤。
牧長淵都不敢再說什么讓她‘別哭了’這種話，怕讓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
他有些無措，心底滿滿全是自責。
本皇為什么要問這些？
為什么要生她的氣？
可當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慶幸和憤怒。
慶幸的是自己知道了這一切，他可以提前做好準備，做好保護她的準備。
所以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讓她吐露這一切。
他一遍一遍的親吻她的頭頂，低沉的聲音帶著溫柔，以及那冰冷的寒意。
“這一世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你有我了。”
是的，這一世，他不會再讓遲遲經歷一遍這些事情的，他會幫她找出那個人，然后用他上一世對遲遲那樣，將他一刀一刀剝皮削骨！
讓他也親自嘗一嘗，她曾經所嘗過的痛！
你有我了。
你有我了……
宋遲遲耳邊回響著牧哥說的這一句話。
她抬頭，用紅紅眼睛盯著牧長淵：“你相信我嗎？相信這些事情，相信……相信我是莫名其妙，又撿回一條命的事……”
“相信。”牧長淵捧起她的臉，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與她對視。
“你會覺得，這或許只是我的被害妄想癥？是我的一場幻境？”宋遲遲閉了閉眼，道：“我有時候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牧長淵沉聲道：“你睜開眼睛，看著本皇。”
宋遲遲睜開眼看著他，他那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清晰的倒映著她的身影。
他眼底的自己，有些不安，有些可憐。
牧長淵說：“一百年后有本皇，現在你在一百年前，依舊有本皇，不是夢。”
宋遲遲怔怔的看著他。
牧長淵淡淡的道：“這一世若是沒有你，這六界便會如你所言那般，被本皇不屑一顧的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