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聽到“話本”兩個字，身體明顯有些僵硬。
她又不傻，聽見蘇錦璃這么說，就知道她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所以整個人更緊張了：“奴婢……的話本尚未寫完，姑娘現在要看嗎？”
“那就給我看看吧。”蘇錦璃笑容極淡，看著有些涼薄，“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緣故，讓你寧可受那么大的罪，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治好這張臉。”
她給朱砂的藥膏，雖然效果非常不錯，但是它有個特點，不能接觸到傷口，否則會非常疼。
朱砂第一次嘗試的時候就該知道。
可她還是選擇了這種激進的辦法，可見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治好這張臉。
她毀容有段時間了，若說這么做只是太過在意相貌，她以前的表現不會那樣平靜。
所以她想要恢復容貌，多半是有別的緣故。
比如她的仇恨。
她雖然對探尋別人的隱私沒什么興趣，可朱砂為了仇恨居然變得如此沖動，她就不得不在意。
朱砂如今在她手底下做事，經手的事情不少。若是她被仇恨沖昏了頭腦，那就不適合再跟著她了。
所以她必須得知道，朱砂的仇人到底是誰？
楚晏將她送過來的時候，又知不知道朱砂的過去？
蘇錦璃回想了一下她跟楚晏的幾次接觸，覺得楚晏雖然霸道了些，卻不像是會給她找麻煩的。
所以，要么是朱砂隱瞞了楚晏。
要么就是楚晏覺得她的過去不算什么。
朱砂很快將寫好的稿子取了過來。
蘇錦璃面無表情地開始翻看，結果越看越是驚訝。
如果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就是朱砂本人，那她的身世倒是頗為坎坷。
她的父親是個武將，母親是知府之女。
因為父母一開始只有她一個女兒，對她一直悉心教導，所以她算得上是文武雙全。
父親收養了戰友的兒子，幾乎把他當成親兒子一樣看待。
那人不愿舞刀弄槍，上戰場殺敵，想要考科舉。他就花費了無數心思，給那人請先生，送他去府學。
那人跟朱砂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可以說是兩小無猜。
所以他在考上秀才后，就求娶了朱砂，跟朱砂定下了親事。
當時朱父就只有朱砂一個女兒，朱母雖然是知府千金，卻擅長打點庶務，經營出了偌大家財。
等到兩人百年之后，朱家的一切自然都將由朱砂夫妻來繼承。
誰曾想，就在朱砂定親不久，她母親居然查出了身孕！
后來更是生下了一個兒子！
雖說她當時年紀大了，生下來的兒子略有些體弱，但是只要養得好了，也能跟正常人一樣。
那孩子自小就跟朱砂一樣聰明，即便不能成為武將，也是考科舉的好苗子。
朱父朱母有了兒子，朱砂一旦成親，就不好再留在家里。
當時她弟弟還小，母親生產后身子又弱，需要人照顧。
所以她就想在家里多留幾年，等到弟弟大點了再出嫁。
她那未婚夫當時滿口答應了。
所以她在家里留到十八歲后才出嫁。
誰知道就在出嫁當晚，她的弟弟就不見了！
當時因為人多混亂，她拜過堂后又去了喜房，根本不知道弟弟去了哪里。
只是在喜房里等著的時候，突然就看見父親闖了進來，問她可有見過弟弟。
她自然是沒有見過。
后來就徹底亂了。
弟弟失蹤，她哪里還有心思等待洞房花燭夜？
丈夫也滿臉焦急地幫忙尋找。
結果一直沒有找到。
直到半個月后，有人在湖里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男童尸體。
男童身上穿著她弟弟的衣服，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朱父朱母見了以后更是直接病倒了。
朱砂不得不回家照顧生病的父母。
誰知父母這一病，就沒能再好起來。
先是母親病重而死，接著父親也尋了短見。
朱砂的天徹底塌了。
話本只寫到了這里，但是蘇錦璃覺得，后面應該才是關鍵。
否則朱砂不會毀容。
更不會滿懷仇恨。
她略猜了猜，就猜到了這是個什么樣的故事。
恐怕朱家三人的死，都是朱砂那位好夫君的手筆。
她再一猜，就猜出了關鍵：“你的仇人，可是這次應考的舉子之一？”
朱砂的身體狠狠一顫，點了點頭：“是。”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對勁，怕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這是恨到極點了。
蘇錦璃有些好奇：“你打算如何報仇？”
朱砂咬了咬牙，猶豫了一瞬才說道：“當年的事，證據早已經湮滅。所以奴婢打算以身作餌，引他出手。
奴婢發現他的真面目后，他曾想除掉奴婢滅口。好在奴婢從小跟著爹爹練過拳腳，僥幸彈出了一命。
逃出去后，奴婢就中毒昏死了過去，被人撿到賣作奴婢，醒來時早已經身處異地。
后來輾轉到了秦王手下，奴婢才有機會去查他。
豈料他竟然找了一個跟奴婢有幾分相似之人假扮奴婢，堂而皇之地繼承了朱家的一切。
這次為了趕考，他們都來了京城。若是遇見奴婢，他定然擔心事情暴露，會想方設法除掉奴婢滅口。
只要他做了，就是切切實實的罪證！”
蘇錦璃雖然早已經猜到，聽到朱砂這么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同情起她來。
雖說她自己的身世也算是坎坷，但是跟朱砂比起來，她已經幸福了太多。
朱砂卻接連失去了三位至親，就連青梅竹馬長大的丈夫也成了中山狼。
難怪恨意你這么深。
蘇錦璃問她：“所以你急著治好這張臉，也是打算兩名身份，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說起來，你也是將門之后，讓你當個奴婢，有些委屈你了。”
“奴婢不覺得委屈。”朱砂嚇得跪在地上，“能夠為姑娘做事，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奴婢從來不覺得委屈。”
她是真不覺得委屈。
要不是跟著蘇錦璃，她哪里有大展拳腳的機會？
她畢竟是女子，秦王身邊的能人太多，有她沒她根本沒什么差別。
只有在蘇錦璃這里，她才能夠得到重用。
如今蘇錦璃還治好了她的臉，對她有再造之恩，她豈能做出背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