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塵瀾并沒有覺得意外,杜玉恒受傷時,他也是仔細看過的。要說多重,肯定不至于,不過休養一段時日是必要的。但這大夫的話,有些言過其實。
“將他叫來!”杜高鶴望著坐在下首那幾個突然沉默的兒女,不由得心中火氣蹭蹭地漲了起來。
再看了一眼站在杜淳楓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的杜塵瀾,立刻皺了皺眉。
“父親!恒哥兒他受了這么重的傷,這會兒想必已經睡下了。今兒實在折騰得累了,有些吃不消,不若就叫他歇了吧?”閔氏一聽要將恒哥兒叫來,連忙起身說道。
“折騰?這不是他自找的嗎?他若是自己不折騰,怎會受傷?”杜高鶴原本就憋著一肚子氣,這會兒見閔氏還敢為杜玉恒說話,立刻轉身,朝著閔氏冷哼道。
閔氏見公爹發怒,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只是恒哥兒今兒受了這么重的傷,她難免心疼。
“其實這事兒也不能怪恒哥兒......”雖然有些懼怕公爹,但閔氏還是想為恒哥兒辯解兩句。
“那你的意思是怪誰?是誰讓他去瀾哥兒院子里撒潑的?是老夫?”杜高鶴突然大喝一聲,將閔氏給嚇了一跳,頓時屋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秦氏正好甩著帕子入了院子,可剛走到廳堂門口,就聽到了里頭的喝罵聲。她連忙收斂了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悄無聲息進了廳堂,找了個靠里的椅子坐了。
“父親說話,你插什么嘴?竟然還敢頂撞父親?恒哥兒是父親的曾孫,難道父親不比你更心疼?”大老爺杜淳鈞對閔氏怒目喝道。
這個發妻,平日里看著還挺有分寸,怎地今日這般沒眼色?父親平日里很少動怒,更不可能怒斥兒媳,這會兒發了這么大的火,可見是氣極了,閔氏竟然還不知道收斂?
閔氏忍下心中的焦慮,不敢再胡亂插嘴。
“父親,閔氏她也是關心則亂,您消消氣!”杜淳鈞站起身,朝著杜高鶴行了個禮。
杜塵瀾心中腹誹,平日里見大老爺好似并不喜歡言語,沒想到卻是個內秀的。從剛才那番話來看,杜淳鈞是個十分精明的人,而閔氏卻正好相反。
他之前沒有與閔氏多接觸,了解她還是因為府中的傳言。但從今日她的表現來看,遠不如杜淳鈞精明。
“瀾哥兒!”杜高鶴沒有理會杜淳鈞,而是將視線轉向了杜塵瀾。
“祖父!”杜塵瀾連忙出列,能先問他,說明老太爺今兒不打算完全維護大房。
“剛才發生了何事,你且說說!”杜高鶴陰鷙的目光盯著杜塵瀾,杜塵瀾知道這位不好糊弄,得打起精神來。
“其實孫兒也有些莫名,從父親和母親那兒回去之后,便看見院子里一片狼藉,而恒哥兒就在當場。聽丫頭說,是恒哥兒動的手。孫兒上前理論,而恒哥兒正在氣頭上,我二人便起了爭執。后恒哥兒不小心摔在了碎瓷片上,將手劃傷,孫兒連忙叫人去請大伯母,事情大致就是這般!”
杜塵瀾將事情簡單交代了一番,其實老太爺早就收到了消息,這府里難道還有事能瞞得過老太爺?問他不過是想看他會不會借機為自己辯護而已。
“那瀾哥兒受傷,是否是你推的?”杜高鶴緊緊盯著杜塵瀾,這孩子,心思太過玲瓏。
杜淳楓緊抓著圈椅扶手的右手有些發白,他有些緊張。他和錢氏去得晚,并不知曉之前所發生之事。
杜塵瀾突然沉默下來,他歪頭思忖了一番,等杜淳楓忍不住就要開口之時,他才搖頭道:“孫兒不知!”
屋內眾人立即投來驚訝的目光,他們皆以為杜塵瀾會斬釘截鐵地否認。就連錢氏都已經做好被公爹責罵的準備,只要杜塵瀾一否認,她就開口為恒哥兒辯解。
不管這事兒是不是杜塵瀾做的,她都必須要讓杜塵瀾背上這個鍋。沒想到杜塵瀾竟然沒有直接否認,這讓她十分奇怪。不過這小子心思多,她倒要看看杜塵瀾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要說杜塵瀾承認是自己推了恒哥兒,她是絕對不信的。
“此話何解?”杜高鶴微微皺眉,不知杜塵瀾是何意。
錢氏望了杜塵瀾一眼,有些欲言又止。這孩子之前精明地過分,為何今日卻犯傻了?這種事怎么能承認?
“瀾哥兒啊!這是你推的,就是你推的。不是你推的,就說不是,怎么又叫不知呢?當真好笑!”秦氏唯恐天下不亂,她本就嘴碎,這會兒見杜塵瀾竟然給了這么個答案,不由好奇地反問道。
杜高鶴將冷冽的目光投向了秦氏,這個兒媳,就喜歡挑撥離間。這么多年,性子還是難以轉變。
這秦氏娘家只是個賣豆腐的,家中還有兩名兄長,日子過得十分困苦。
而秦氏豆蔻年華就開始在坊間拋頭露臉,替家中賣豆腐。因顏色好,就得了個豆腐西施的美名。
只是這樣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毫無規矩可言。之前剛嫁入府中之時,他就覺得此女言辭粗鄙,舉止不雅,很是看不過眼。還是這幾年才學了些規矩,看著比之前順眼得多了。
若不是當年老二自己在坊間看上了秦氏,非要將人娶回來,他怎會允許老二娶這么個女子回來?
簡直是丟了他們杜府的臉,這門婚事當初在府城一度成為笑談。
“當時孫兒與恒哥兒都在氣頭上,我二人說到激動之處,恒哥兒不免對孫兒有些肢體上的碰觸。當時的情景有些說不清,或許是孫兒躲避之時無意觸碰到他,導致摔倒。又或許是恒哥兒動作幅度太大,自己不小心滑倒所致。畢竟當時恒哥兒將茶壺摔碎,地上有些濕滑。”
杜塵瀾這么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要是否認,不要說長房,就是老太爺都不一定會信。
杜高鶴沒想到杜塵瀾會這般解釋,這番話看似說得模棱兩可,卻又將自己給摘了出來。此子果然聰慧,只是心機未免太重。
“這么說來,恒哥兒摔倒確實與你有關?”杜高鶴故意如此問道。
“當時恒哥兒就在孫兒的院子里,自然是與孫兒有關的,這一點絕不否認。恒哥兒傷成這般,孫兒十分過意不去。”
杜塵瀾突然走至杜高鶴面前跪下,“祖父!不管恒哥兒對孫兒有何成見,孫兒都是恒哥兒的長輩,并不應該與之斤斤計較。他受傷,孫兒也難辭其咎,因此,孫兒愿意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