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陷入一種奇異的沉寂中,馮紫英一時間有些撓頭。
像寶釵的情況,恐怕遲早是要和沈宜修說清楚的,不可能說朝廷同意你追封襲爵二房了,你就驟然選了薛寶釵了,當然你也可以狡辯或者強詞奪理說是在獲知追封襲爵之后才來考慮的云云,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以沈宜修的聰慧心性,豈能不明白?
這京師城中想要嫁入馮府中的高門大戶士紳望族女子多了去,薛寶釵的條件絕對算不上最好的一批,甚至連中上都說不上,至于說樣貌脾性這些都很難拿得上臺面,娶妻何曾要說樣貌了?
娶妻娶德,納妾納色,這是規矩,娶妻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去家世門風,因為只有優秀的家世才能培養出良好的門風,才能說得上女子品性,薛寶釵一個皇商家族女子,就算是祖上為官,那也是早已經沒落了,如果不是其母是王家嫡女,只怕就真的只能算是一個商賈人家了。
而且對于已經成親這么久了枕邊人,沈宜修豈能不知曉在馮家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實際上卻是丈夫自己說了算,沈宜修甚至覺得選擇自己只怕都是丈夫各方打聽了解過自己的情形,覺得自己合適才會答應。
這一點馮紫英同樣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從未想過要對沈宜修隱瞞,只是覺得應當選擇一個合適的時候通過合適的方式來告知對方,他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傷了對方的心,或者引發二人之間的誤會。
他也沒有那種把女人視為從屬夫為妻綱的心態,雖然這種心態在這個時代普遍存在,而他也感受到正因為自己這種坦然平等的心態才讓沈宜修對自己越發發自內心的敬重愛戀乃至還有一些崇拜。
見馮紫英面色難色,似乎有有些愁眉不展,沈宜修越發好奇,她意識到自己恐怕猜對了,丈夫可能是針對今日來的幾女中謀一個甚至不止一個女孩子有些意思了,林黛玉不必說,那會是誰?
沈宜修先排除了賈惜春。
她覺得那姑娘年齡太小了一些,不過也不一定,畢竟也是十三歲的女孩子了,要說小也不小了,在這個十四歲就可以嫁人的時代,十三歲真不算小,而且沈宜修覺得那姑娘清泠淡泊的性子沒準兒就能符合自己丈夫的胃口。
不過沈宜修知道丈夫的觀點,一直認為女孩子十六歲嫁人都太早,最合適的年齡應該是十八歲以后,最好是二十歲,這和當下的風氣是格格不入的。
之前沈宜修還以為丈夫是討好自己,畢竟自己十九歲才嫁給他,在這個時代已經是“老姑娘”了,但后來才發現丈夫是真的認同這種觀點,當然丈夫也不會在外邊公開提出這種觀點,畢竟不符合潮流。
所以賈惜春的可能性不大。
其他四位姑娘都有可能,薛寶釵雍容大氣,史湘云英姿颯爽,賈迎春溫厚嫻雅,賈探春英武而不乏嫵媚,可謂人家人愛,自己丈夫的心性動心也很正常。
但這里邊沈宜修覺得理論上最可能的是賈家姐妹,畢竟這二女都是庶出女,好歹都是四大家族子女,嫡女為妾可能性太小,而庶出女兒若是給同一門第子弟為妾當然是丑聞笑話,但是賈家這種沒落武勛家庭,給譽滿天下的小馮修撰為妾,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是直覺卻告訴沈宜修,自己丈夫似乎對薛寶釵和史湘云都很關注,嗯,哪怕丈夫掩飾得很好,但是沈宜修卻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她才會那樣提醒丈夫,不要弄出事情來。
“宛君,……”
“嗯?”沈宜修俏皮地歪著頭看著自己丈夫,炸了眨眼,嘴角微翹。
馮紫英忍不住笑了起來,舉起雙手,“行了宛君,我投降,嗯,我有一些想法,……”
“對哪位妹妹有想法?”沈宜修很高興在這種場合下對丈夫取得優勢,她很清楚丈夫對自己很尊重,對與自己的感情很珍視,所以才會不愿意用隱瞞撒謊這種手段,以免傷害自己和感情。
“嗯,薛家妹妹。”馮紫英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說出。
“啊?”沈宜修吃了一驚,面帶不解之色,“相公,您這是……,問題是薛家妹妹怎么可能?”
馮紫英想了一想,才慢慢把前因后果做了解釋。
他知道自己把二房追封襲爵和兼祧之事一說,肯定會讓沈宜修有些不悅,但是這樁事兒遲早要曝光,自己不可能一直瞞下去。
越早說清楚,就越好處理,起碼現在自己和沈宜修還處于蜜月期,她對自己的感情和眷戀都處于最好的階段,把問題攤開來說清楚,遠勝于遮遮掩掩,日后曝光。
沈宜修這才知道這里邊居然有如此復雜的原委過程,當然馮紫英有意強調了馮家一門三房單傳的特殊性。
這一點沈宜修倒是能夠理解,畢竟像馮家這種已經稱得上是大周豪門望族的家族居然會只有三房單傳,的確是相當危險的,否則婆婆怎么會再三強調要盡早延續香火,那等露骨的言語讓沈宜修一想起就臉發燙。
馮紫英沒想到沈宜修對二房兼祧的事情并沒有多少抵觸,但轉念一想本身沈宜修自己就是長房兼祧,真正本房還該是林黛玉的三房才是,所以對再多出一門二房來覺得能理解,反倒是對馮紫英如何選擇了薛寶釵十分好奇。
見沈宜修像一個好奇寶寶一般翻來覆去問薛寶釵的情況,馮紫英這才意識到對方與自己的關注點和興趣點完全不在一個節奏上,自己是擔心對方不滿于兼祧,而對方顯然更關心好奇誰來兼祧成為自己二房嫡妻。
“這么說來薛家妹妹性子倒是很好的,也真不容易,一個人就要挑起全家重擔,……”
沈宜修不無感慨,很是佩服薛寶釵的堅韌。
“那倒也沒有那么夸張,薛家嬸嬸只是精力不濟,寶妹妹更多的還是幫助打理和建議吧,薛家也還是有些人,只不過人丁凋零,能服眾和決策就只有這孤兒寡母的,……”
馮紫英也嘆了一口氣,也幸虧薛蟠現在情況要比《紅樓夢》書中好得多,薛家也還沒有凋敝到難以維系的地步。
“那這樁事兒相公和太太她們說過么?”沈宜修突然問道。
“還沒有,除了宛君你以外,府里沒人知曉。”馮紫英很巧妙地道:“她們只知道我和朝廷提起過這樁事情,但是朝廷并沒有答應,至于兼祧之后的事兒,就更遠了,……”
“相公,如果您真的和薛家妹妹提起或者暗示過這樁事兒,妾身覺得您還是想一想辦法盡早落實。”沈宜修陪著馮紫英一路漫步回了屋里,“您可能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為自己未來命運擔心的日子是多么煎熬,隨談我和薛家妹妹不熟悉,但是我相信再是沉靜大氣的女孩子在這種事情上都不可能如她表面所能表現得那么平靜。”
馮紫英沒想到倒是沈宜修反過來勸自己了,這讓他很是震動。
“相公是不是覺得有些感動?”沈宜修俏麗的面頰閃動著瑩潤的光澤,眉目間卻更多了幾分柔婉,“其實我們女孩子對自己的未來并沒有太高的期盼,只希望有一個能疼愛她的丈夫和一個寬松和諧的家庭,能夠安逸愉悅的相夫教子,薛家妹妹既然如你所說的那般性子,她的年齡也不小了,自然是對此翹首期盼,妾身不希望薛家妹妹也如同妾身一般拖到十八九歲才來成親,這種煎熬太傷人了。”
忍不住摟住沈宜修,馮紫英輕輕吻了吻沈宜修的額際,然后又捧起麗人的臉頰,朝著那烈焰紅唇印了下去。
雖然已經和丈夫同床共枕快一個月了,也慢慢適應了這邊的生活習慣,但是丈夫一些親昵的舉動還是讓她有些害羞和難以接受,特別是喜歡擁抱自己,親吻自己,甚至有時候還喜歡毛手毛腳,不過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自己的喜歡疼愛,和別家興許有不同,但是自己這位夫君如此年輕名滿天下,自然也就有些特立獨行的地方。
不過這是在屋里,沈宜修自然不會拂逆丈夫,而且丈夫這種態度顯然是對自己的一種感謝和寵溺,一直到丈夫伸手來解自己衣衫,沈宜修才慌了起來。
這等白日宣淫她是最難以適應的,而丈夫有時候興之所至卻是不管不顧。
“相公,這還是白天,……,要不晚上吧?”沈宜修眼見得自己棉裙解開,羞得心慌意亂,馮紫英早已經一只手從腋下攬過,一只手穿過對方膝彎,“雪夜讀禁書,雨中夢高唐,都說是人生一大快事,不過雪夜雨中所為,又豈能如午間嬉戲?”
“啊?”羞得臉滾燙,沈宜修只能把身體縮在丈夫懷中,一直到丈夫把自己放在床上,才忍不住哀求道:“相公,要不你去尤氏那里,……”
“不行,……”
“啊,……”驚叫聲中,沈宜修忙不迭地按住自己的肚兜鉆入錦衾中,語氣惶急中都帶著幾絲哭音了,“那相公你也去把門掩上,喊晴雯把門看好,千萬別讓太太她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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