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就算了,馮紫英想了想,柳湘蓮真要看上了,也未必是好事,要想降服這種女人,恐怕也不單單是靠武技高明就能行的。
不過那布喜婭瑪拉的外貌的確也和漢人女子截然不同,也和尤二尤三這種混血女子不一樣,從面部特征到全身上下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韻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團流淌著的熔巖,一塊燃燒著冰火,格外刺激,總而言之有著一種特殊的味道。
難怪那些女真人蒙古人都是為之瘋魔而趨之若鶩,甚至不惜“舍身取義”,但對于漢人來說,就未必能接受這種特殊的姿色了。
“對了,二哥來我這里可是有事,不是說大觀樓現在生意火爆,每天戲班子都排不過來么”馮紫英看了一眼柳湘蓮,示意到書房里去坐。
“我看賈環不是也在找你,好像還在等著你呢。”柳湘蓮提醒道。
馮紫英這個時候才想起賈環還沒走,這廝估計是來承認錯誤,今兒個訓了他一頓,也能讓他好好清醒一番。
“嗯,你先說你的事兒吧,環哥兒的事情不急,待會兒我留他吃頓飯,順帶和他說說話。”馮紫英擺擺手。
“嗯,是有些情況,蕓哥兒和我說了,他說若是戲園子里若是有什么岔眼人物或者聽到一些什么消息,就要和你說說,這一段時間里戲園子里來了兩個外省人,喜歡在院子里喝茶聽戲,而且和感覺他們出手大方,還見到他們和通政司、都察院以及兵部的人來過戲園子里聽戲,不過是在包房里,”
馮紫英有些詫異,賈蕓絕對不會因為這么簡單的事情就告知柳湘蓮,還讓柳湘蓮來告訴自己。
外省人結交朝中官員也很正常,這年頭,無論是各直省的布政使司還是提刑按察使司亦或是都司的要員們,甚至包括各府州縣的官員們,要想升遷或者進京,誰不結交朝中官員們
每年的考察,還有京察,各部和都察院的評語都是重頭戲,即便是通政司這種也關系到上傳下達的一個態度問題,尤其是吏部和都察院更是關鍵,
這多半都是地方官員們的幕僚長隨,年成到了,要想升遷或者進京,所以到京師來疏通打點,這也很正常才是。
等等,不對,柳湘蓮說對方接觸的是通政司、都察院和兵部的人
馮紫英這才回過味來,這要升遷或者當京官,首先應該打點疏通是吏部的人才對啊,都察院說得過去,通政司是什么意思還有兵部
通政司管上傳下達,這能說上話的機會不多,頂多不落井下石而已,兵部是個什么鬼難道是某個都司的人
深吸了一口氣,馮紫英慎重起來,“賈蕓既然覺得他們可疑,可疑在何處”
“蕓哥兒倒也沒說他們究竟可疑在何處,只說這兩人出手相當大方,開始他也以為他們是云貴那邊某位大員的幕僚長隨一樣的人物,可能是來疏通關系的,所以宴請這些人,但是后來他覺得有點兒蹊蹺的是這些官員級別都不太高,不像以前遇上的那些類似的情形,要么是郎中和員外郎,甚至侍郎,但這些人結交的都是一些級別比較低的,正巧蕓哥兒認識一兩個,都是主事,甚至還有吏員,”
柳湘蓮遲疑了一下,“其他的,他到也沒說啥,就說和你說一聲。”
“是云貴那邊的”馮紫英沉吟了一下。
“口音肯定是西南那邊兒的,也沒問過,和湖廣那邊有些接近,人家是客人,好像也沒多少人和他們認識,也就是這幾個月里經常來,可能蕓哥兒也沒好深問。”柳湘蓮見馮紫英有些嚴肅,訝然道“有什么問題么”
“現在不好說。”馮紫英搖搖頭。
賈蕓是覺得這兩人出手大方,卻又結交的是底層官吏覺得有些蹊蹺,說實話在大觀樓里聽戲喝茶的,尋常官員是消費不起的,更別說吏員了,去青樓里不香么
但馮紫英卻看重的是這兩人結交的部門,都察院不說了,通政司和兵部就比較少見了。
現在要下判斷,還為時過早,不排除是某個都司衛鎮的官員想要找門路,或許在下邊撈到一筆橫財,上邊又沒門道,所以只能從最底層開始找。
但這種可能性似乎有些小。
這京師城里專門替人跑這類門道的地頭蛇不少,其中不少還是落魄宗室,哪里都熟,都能牽上線,吃這碗飯還真的最合適不過。
只要稍微有點兒見識的,都能迅速找到門道,哪里需要用這等費力費錢不討好的方式來找路子。
這只能說明一點,這兩人想要避開一些什么。
“柳二哥,這樣,你叫賈蕓明日有空來我這里一趟,一些具體情況我還要再詳細問一問他本人。”馮紫英想了一想。
“行,不過紫英,沒什么大礙吧”柳湘蓮關心地問道。
“現在還說不清,也許就是一場虛驚或者誤會。”馮紫英還是有些警惕。
這個時代許多事情和前世中大明的情形還是有些變化了,但是很多大勢卻又沒有改變。
比如播州世襲土司仍然是楊應龍,而且其還在十多年前出兵協助大周參加了壬辰倭亂的征伐,壬辰倭亂結束之后,他回到播州繼續擔任土司,而且勢力越發大了。
再比如奢崇明仍然是永寧宣撫司世襲土司,勢力依然不小,還有安邦彥,乃是貴族水西宣慰司土同知,執掌水西宣慰司兵權,而水西宣慰司堯臣久病臥床,大小事情基本上是由安邦彥處理。
馮紫英雖然前世中對明史也是粗略了解,但是安邦彥和奢崇明這二人大名已經他們帶來的“奢安之亂”還是知道的,所以他早就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過安奢二人情況。
這二人控制下的永寧和水西勢力僅次于楊應龍控制下的播州,而且也一樣都是野心勃勃不服王化,只不過這只是他的了解,從表面上還是看不出這些土司們和其他土司有什么不一樣。
到現在前世中時間線里本該出現的“萬歷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亂”仍然沒出現,馮紫英在懷疑是不是已經有可能被因為歷史的岔道而消失時,但在了解到播州和永寧、水西的情形之后,他更擔心因為時間的拖后,如果這前世歷史中的“播州之亂”和“安奢之亂”在這個時空中合二為一,那可就真的是麻煩大了。
一個“播州之亂”都把大明弄得焦頭爛額,如果再疊加一個“奢安之亂”,那大周的整個西南不是要徹底糜爛
馮紫英不確定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前世中“播州之亂”和“奢安之亂”時間上相差很遠,但是原因和背景卻相差不大,如果因為某些因素而糾合在一起爆發出來,不是沒有可能。
待到柳湘蓮走了,馮紫英又想了一會兒,才算是把這件事情放下。
如果真的是播州或者安奢二人有什么企圖,那么這些人來了京師城幾個月了,現在還沒走,說明可能還處于一個較為穩定的過程下,或許短時間內還不會爆發,自己倒是需要讓兵部職方司那邊去了解一下,另外貴州那邊也需要過問一下了。
自己讓王應熊在兵部那邊一直關注播州那邊,而且還提前做了一些安排,怎么也沒聽到什么,難道這一年播州沒什么狀況
搖了搖頭,自己這一年所有心思都放在開海上去了,許多事情也就顧不過來了,像王應熊、方有度聯系都少了許多,反倒是賀逢圣、范景文和吳甡這些人接觸多了起來。
賈環進來時,馮紫英臉上都還殘存著思索之色。
“賈環見過馮大哥。”
“坐吧。”馮紫英收拾起心思,“環哥兒,你也不小了,今兒個馮大哥批評你,你覺得對么”
賈環原本已經坐下了,又趕緊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馮大哥,小弟意識到錯了,小弟不該如此對寶二哥,哪怕小弟不認可寶二哥的一些為人行事做法,但是他畢竟是兄長,我作為弟弟的,能勸則勸,不能勸則自省,”
馮紫英點點頭,這廝還算是明智,意識不到這一點,只怕連賈府都跳不出,王夫人一個陰招就能讓你折戟沉沙。
“你明白就好,還是那句話,不要把眼光局限于府里邊,環哥兒,你的將來在外邊兒,你走出來就會發現賈府不過是一個井,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一塊地方,外邊的世界很精彩,有無數值得你位置拼搏奮斗的機會,”
賈環鄭重其事地點頭,“馮大哥,此番我是真心認識到了,我現在只想盡快參加府試和院試,爭取早日過關,然后我就可以去書院讀書,在府里邊這種混日子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而且周圍的人都是沒多少心思讀書的,”
看著賈環沉凝的目光,馮紫英忍不住遐想一下,難道這環老三還真的是一塊讀書料子還真的能考個舉人進士出來不成那這個反派王就真的要咸魚翻身,跟著自己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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