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昌哪里不明白孫承宗的提醒。
曹文詔和趙率教一幫人不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馮唐在擔任遼東總兵時還算壓得住兩方,但馮唐走之后讓曹文詔接掌遼東總兵之后,這種和諧局面就不復存在了。
曹文詔、賀人龍、左光先、崔宗蔭、李國奇這一幫當初馮唐從大同、榆林過去的武將與趙率教、杜松、劉梃、祖大壽、祖大弼一幫老遼東武將水火不容,雙方爭斗不休,曹文詔因為資歷太淺,也壓不住趙率教所以遼東鎮局面很是讓孫承宗揪心。
「稚繩,努爾哈赤近期可有異動?」張懷沒有正面回答孫承宗的問題,而是問建州女真。「從去年到現在一直沒有異動,可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以努爾哈赤的野心,怎么可能對我們內地的種種情形不知曉?據我所知其派出了許多細作潛入我們內地,而且肯定和南京方面有聯絡,山陜起亂我就擔心他們會趁機作亂,但去年秋到現在居然沒有動靜,但越是如此,其所謀更大,我擔心努爾哈赤和林丹巴圖爾乃至素囊和豐州白蓮是有默契的,當年以察哈爾人為首的南侵沒有能取得多大戰果,但努爾哈赤卻在撫順關得手,極大增強了建州女真實力,這一次努爾哈赤一旦出手,恐怕會更狠辣,
「那你的意思是北線軍團不能動?」張懷昌嘆息。
他也知道北線軍團是壓陣遼東的唯一依靠,一旦遼東吃緊,只有這支軍隊能頂上去,一旦抽調,遼東有事,便不可收拾,特別是現在遼東鎮如今這種內斗架勢,更是讓人難以放心。
「恐怕不能動。」孫承宗搖搖頭,「但山西也不能不管,真要被白蓮教和土默特人搞亂局面,也很棘手,是否可以考慮從陜西那邊調兵?」「陜西?」張懷昌沉吟了一下,「三邊四鎮目前雖然還算安穩,但其精銳所剩無幾了,馮紫英倒是在陜西練了幾支衛軍出來,越山營、摧城營、突鋒營,都是以亂軍招安整編而來,但究竟能不能打,不好說。」
孫承宗也不太看得上這些亂軍收編而來的衛軍,他想了想道:「固原鎮馬進寶被紫英調到了關中平原平亂,潼關衛軍也進駐蒲州,我記得紫英在邸報中也專門提到了,說明紫英也對晉南亂局有所防范,馬進寶的固原軍一部還是有一萬人,不如讓其渡河,另外可以在幾部衛軍中選一二部充實入固原鎮,這樣便可以組成解決山西亂局的征剿部隊了。」
張懷昌眼睛一亮,隨即又皺起眉頭:「這倒是一個主意,不過馬進寶部能解決紫金梁和邱子雄這兩部亂軍么?這兩部現在氣勢正盛,人馬都要超過七八萬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何況這些亂軍雖然拉起大旗吆喝得厲害,但其真正能打的軍隊并沒有多少。」孫承宗很肯定地道:「現在我們也別無
選擇。」
張懷昌想了一想也只能如此了,再拖下去局勢更不可收拾,土默特人和豐州白蓮那邊不敢放松,那柴國柱的山西鎮就不能再動了,「也罷,就如此了,那遼東鎮稚繩覺得該如何處置?」
這道題就不好回答了,曹文詔是馮唐的嫡系,這才擔任遼東總兵沒多久,而且也無過錯若是要調整,似乎缺乏理由,但趙率教那邊又鬧騰的厲害,如果不盡早調整,肯定要出事。
「尚書大人,把曹文詔調出來如何?」許久,孫承宗才艱難地建議:「讓趙率教接任總兵,這樣一來遼東那邊兵權統一,一旦有事,也能更好應對。」
「那曹文詔往哪里放?他可不是一個人,他手底下也是一大幫人啊。」張懷昌也覺得難辦。
這些武人最大的問題就是一大幫子部屬,可要用他們打仗,沒有一幫部將,如何控制軍隊,怎么打仗?這就成了無解難題。
「登萊如何?」孫承宗是想說宣府的,但是宣府位置太過重要,
他覺得恐怕內閣通不過,只能試探性地提議登萊。
王子騰早已經淪為叛賊,登萊鎮現在其實是一個空架子,只有登萊水師,而陸上軍隊只有留守的區區兩三千人,讓曹文詔去勉強也說得過去,只是要重建,那又是一個漫長過程了,現在的朝廷可沒有多少銀子來支持登萊鎮重建。張懷昌瞥了一眼孫承宗,似笑非笑,「稚繩,
你現在怎么也學著搞這種花招了?登萊鎮有必要重建么?就算是要重建,也不該是現在,朝廷哪里來銀子重建?曹文詔被打發過去,豈不是成了叫花子?他能答應?」
孫承宗嘆了一口氣,「尚書大人,我也知道這是一個餿主意,但是你能把曹文詔往哪里放?宣府倒是空缺,但是內閣不能答應吧?要我說宣府其實是最適合的,現在重建進展緩慢,林丹巴圖爾真要起事,這又是一大漏洞,到時候大同楊元和薊鎮尤世功又要手忙腳亂了,我還擔心北線軍團也許用不上遼東,反而要用在宣府這邊呢。」
張懷昌搓手皺眉,他也沒有太好主意,宣府鎮情況是最糟糕的,但他也和李三才提議過要盡早把宣府總兵定下來,但是內閣意見不統一,據說陳敬軒還不死心,一直在密謀活動,但這個人選是張懷昌不能接受的。
另外麻承勛也在活動但葉方等人都對麻家很警惕,覺得馮家已經夠棘手了,如果麻家再死灰復燃那朝廷日后更難處理,所以也不愿意讓麻家人來接掌宣府。
現在大周軍中三大世家,馮、李、麻三家,李家現在偃旗息鼓,沒了動靜,實在是李成梁當年得罪人太多,丟失寬甸六堡也太遭文官們痛恨了,馮家因為只有馮唐一人,馮紫英走了文臣路,所以雖然也有些忌諱,但還算過得去,麻家子弟眾多,麻貴退下去之后,其余子侄朝廷既沒有打壓,但也沒有給太多機會。
張懷昌對孫承宗的建議不置可否。
因為這事兒他說了不算,而且登萊和宣府,都各有難處,但曹文詔不動又不行了。
他現在越發覺得部里邊缺乏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原來還能經常把馮紫英拉來探討一番,孫承宗也不錯,可這兩人現在都在外邊兒,真需要商量的時候,急切間都不應手。
「曹文詔接替你的位置,你回部里來如何,稚繩?」張懷昌覺得恐怕還是要下一下決心了,不能老是這樣拖著。
「不合適,我可以回來,但曹文詔接掌北線軍團,一旦遼東有事,他若是囿于私怨,那遼東危矣。」孫承宗斷然否定,「論理曹文詔不該如此淺薄,但是軍國大事,我們卻不敢冒這個險。」「那你覺得誰可以接替你?」張懷昌大感頭疼。
「若是選文臣,禮卿當無問題,若是選武人,童仲揆亦可。」孫承宗沉吟著道:「童仲揆為山東都司指揮同知,讓其接掌北線軍團比較合適。」
禮卿是袁可立的字,袁可立現在是武選司郎中,論理也的確該考慮擢拔了。
「選童仲揆能服眾么?」張懷昌沉吟著道:「山西局面不容樂觀,我估計朝廷要考慮派人巡撫山西,禮卿怕是內閣正在醞釀的人選。」
孫承宗一愣,隨即點頭:「那就選童仲揆吧,他在山東這一兩年表現還算可以,我和馮唐與
其合作也都算融洽。」
「嗯,我也是如此想的。」張懷昌揉了揉太陽穴,「我有意讓你和紫英都回部里,你任左侍郎,紫英任右侍郎,打算隨后就向內閣諸公稟報,……」
孫承宗挑了挑眉,「紫英也要回來,陜西那邊基本上平定下來了?「
「嗯,差不多了,李騰芳在陜西干得還算順手,和紫英合作十分默契,紫英已經給內閣上書建議朝廷嘉獎李騰芳,…………」張懷昌笑了起來,「聽說陜西今年夏收收成不錯,比起去年前年要好得多,尤其是
紫英在陜西大力推廣土豆種植,放里極好…」
「只要解決了糧食問題,陜西局面其實就能穩定下來,看來紫英一去陜西還是找準了問題癥結。」孫承宗也贊同地點頭,「紫英考慮問題周全,思路靈活,他在部里邊,比我強。
「呵呵,稚繩,你這就太謙虛了,你若是說紫英臨場應變能力強,這沒錯,畢竟他是武勛家庭出身,又在邊地生活多年,所以應對突發狀況更擅長,但是真正要說到軍國謀略,卻又比不得你老成謀國了。」
張懷昌擺擺手:「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還要看內閣諸位的看法,但不管怎么說,兵部這邊須得要你和紫英兩人來幫襯才行,我年齡大了,而且原來也不是專事軍務,現在摸著這一塊也覺得頗感吃力,有你們倆來,我心里也能踏實一些,特別是當下你們都能意識得到
風雨欲來的氣息,容不得半點輕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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