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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倫妃娘娘也是來看望皇上的?」馮紫英瞥了一眼眼前的這個清麗女子,身材苗條,一襲碧綠襦裙,外罩一件玄色斗篷,宮裝發髻高聳,眉目如畫中自帶幾分鋒銳的氣息。
難怪取個名字也叫孤俠,只怕其父原來是希望得個兒子,結果卻是女兒。干脆就把女兒當當兒子養了。
吳孤俠被馮紫英的目光一掃,原本還有些想要鼓起勇氣對視對方的,卻沒來由地心中一怯低下目光,啟口道:「宮中亦有規矩,三五日可來探視一回,方才大人所言閑雜人等不得探視,不知道可是指我們這些人?」
馮紫英眉毛一揚,這女人還真有點兒桀驁勁兒啊,居然敢當面質問自己,笑了笑:「閑雜人等如何判定,夏秉忠和周樹春他們自有判斷,不過只要存著希望皇上身體向好的心思,那本官以為就不是閑雜人等,而那些哪怕是有著血緣親情的,若是存著其他心思,也可視為閑雜人等,本官這個解釋,娘娘可滿意?」
吳孤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樣一個問題就沖口而出了,要說心里再不服氣,也不該和這一位現在紅得發紫的兵部右侍郎斗氣才是。
只是見著對方那清冽無情的目光自己怎么就沒來由的有些惱怒,把自己視為尋常物品一般,這讓自己心里涌起一股子怒意,才會讓自己陡然生出了要想和對方別一別苗頭的心思。
「本宮是否可以理解大人這是在刻意針對宮中其他人?那泰寧來豈不是也要受白眼?「吳孤俠冷冷地道:「大人專門提一句有血緣親情的,是否外臣來探視就是都抱著希望皇上向好的心思了?」
馮紫英沒料到這個女人這般岐義的理解,甚至要給自己頭上載一坨,倒是有些好笑,「娘娘要這么狹隘的理解,也只能由你,不過泰寧公主來看望自己父皇,本官想那肯定是心出至誠的,至于其他人么,呵呵,
泰寧公主似乎也聽出了二人言語中的機鋒,惴惴不安地趕緊插話:「娘娘也是心誠,泰寧盼著父皇早些康復,大人代表朝廷來看望父皇,泰寧替宮里感謝大人的關心了,一」
「泰寧公主喜重了,朝廷上下都盼著皇上康復,每一日內閣和七部都察院諸公心存掛念,所以才會每日都要遣重臣來進宮問候,這也是應有之意。「馮紫英微笑著道:「看著泰寧公主如此至孝,本官也十分高興,王爺,宗人府當好生嘉譽泰寧公主,也算是替其他皇室宗親做了一個典范。」
忠順王也趁勢點頭稱贊泰寧公主,場中氣氛似乎緩和下來,只是話題不再由著昊孤俠來帶。
正說間,東面又來了一行人,看著這宮外幾人,腳步放慢,似乎是在猶豫是不是該這個時候過來。
吳孤俠和泰寧公主倒是老遠就辨識出來,也是宮中來人。
「是賢喜妃娘娘。」見馮紫英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那邊,泰寧公主小心翼翼地道。
「哦?鄭貴妃?」馮紫英點了點頭。
注意到眾人目光都望向自己這邊,躊躇了一陣的女人一行還是走了過來,看到了忠順王和馮紫英,以及吳孤俠和泰寧公主,那女人也只得上前來見禮。
忠順王對宮中情況就要熟悉許多,主動問及鄭貴妃是否來看望皇上,對方也表示每隔一二日就要來,今日也是來探望。
馮紫英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好一副妖嬈的身段,比起吳孤俠來略顯豐腴,尤其是身材高挑,比起元春都要高半頭,倒是和元春有些相像,一張富貴臉,廣額寬頰,長眉斜飛入鬢,眼角卻有些細長,憑空多了幾分貴氣,還別說,真和鄭崇均有幾分掛像。
寒暄幾句之后,吳孤俠和泰寧公主主動先行告辭,馮紫英和忠順王二人也自然就要離開。
待到馮紫英和忠順王走到宮門處時,一個小侍女才急匆匆地跑來,告知
賢喜妃想要見一見馮紫英。
忠順王訝然,但隨即釋然,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笑了笑,不言語。馮紫英也有些驚異,他大略也猜到了鄭芷影的意圖,不過能當著忠順王來說這話,顯然是知曉自己和忠順王之間的關系,不懼被忠順王知道。
想了一想,馮紫英還是允了。
很快那女人便一路疾行而來,忠順王索性就走到了一邊,任由二人在宮墻邊上密談。
「家兄很感謝大人的看顧,鄭家愿意為國效力,尤其是家父原來在宣府鎮捍衛大周邊境多年,現在正值壯年卻賦閑在家,所以一直希望能繼續為朝廷效命,」
換了是詩書傳家的子女是永遠不可能說得出這樣直白坦率的話語,但從鄭芷影甚至先前離開的吳孤俠這些女子嘴里出來,卻很正常。
永隆帝那一輪納妃入宮,全是武勛女子,或者是和武勛有很深淵源的女子,其目的就是緩和與武勛之間緊張關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動蕩,應該說想法是好的,但是隨著局勢變化,這一目的意圖就越發淺淡,后來更是流于形式,沒太大意義了。
好在本來也就是一個信手之舉,示好而已,無可無不可,所以無所謂其他影響。
賈元春是從龍武勛嫡女,鄭芷影也是武勛家族出身,父親在五軍都督府賦閑,兄長則是南城兵馬司指揮使,吳孤俠的父親和伯父都是武勛出身,曾經在龍禁尉,五軍都督府里邊廝混過,現在在湖廣任職,堂兄在中城兵馬司擔任副指揮使。
而那賢喜妃周碧梧之父雖然是鄉紳出身,當過太仆寺丞,但其舅舅則是正經八百的老牌武勛,四王八公十二候中川寧侯岳家,前一輩岳家的岳璐崧曾經擔任過王子騰擔任宣大總督之前的宣府總兵,而岳潞崧之子岳震寰、岳震宇則是周碧梧的榜親舅舅。
這二人一個在河南都司擔任都指揮僉事,一個則要了太上皇妹妹的孫女.也就是天平帝女兒的孫女,算是和皇家沾親帶故,也曾經在京營中干過,現在在天津衛擔任指揮同知。
真正手握重權的武勤女子,永隆帝反而不敢納入宮中了,比如像王子騰和牛繼宗的女兒或者侄女。
現在宮中這些人大概也看清楚了形勢,皇上現在是清醒不過來了,而且局面卻日益惡化也開始尋找為自己或者自己家族尋找機會。
隨著義忠親王入繼大統的可能性越發增大,像她們這種永隆帝納入宮中沒幾年,卻又沒什么特別背景的妃子,更是毫無價值。
義忠親王不可能容忍這些女子留在宮中,若說是對諸如許君如、蘇菱瑤、梅月溪和郭沁筠這些有子嗣的妃子可能還要稍微忌憚客氣一些,但是對于賈周吳鄭這些本來就是添頭性質進來的妃子就不會客氣了,基本上都只會打入冷宮,幽閉到老。
這種情形下,鄭芷影得到宮外自己兄長傳來的消息,自然就要尋找各種機會為自己父兄和家族努力爭取一番了。
尤其是本來鄭家在馮紫英擔任順天府丞時就打過交道,算是有些舊交情只不過現在馮紫英青云直上,越發強勢,主客易位之下更是需要馮紫英的幫助了。
二人相距很近,鄭芷影芙蓉玉面隨風傳來淡淡香氣。
尤其是那一雙鴉眉,濃而不寬,修長入鬢,憑空多了幾分英武氣息,唇豐而不闊,用花汁涂抹過更顯得濃淡相宜,宛如朱筆輕點,檀口微張。
那一枚懸膽鼻更是有特色,英挺中帶著幾分柔媚,看得馮紫英一時間有些出神。
就在馮紫英心中比較著這鄭芷影和賈元春面容身材的異同時,鄭芷影也發現了這位小馮督師的走神。
她心中暗惱。
馮紫英的風流個儻,或者說性好漁色之名,即便是在宮中也有所聞,男人好色也很正常,但讓
鄭芷影有些惱怒的是這個家伙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自己好歹也是貴妃,但對方目光中卻絲毫沒有多少尊重,更有點兒像是俯視睥睨的感覺,這讓她很不舒服。
輕咳了一聲,鄭芷影以手捋發,提醒對方自重,不過馮紫英雖然從走神中驚醒過來,卻沒有多少表示歉意的想法。
如果按照內閣的意思義忠親王基本上是確定要入繼大統了,這些女人都是被打入冷宮的命,現在還要在自己面前拿捏身份,未免有些可笑了。
當然,馮紫英也無意要打擊或者刺激對方,只不過對方希冀用貴妃身份似乎可以加重鄭家那邊的砝碼,就顯得有些不明時務了。
鄭崇均固然是個有些用處的人,但也僅止于有些用而已。五城兵馬司是五城,鄭崇均也只管南城。
而且五城兵馬司被退城察院管得很累,指揮使的權力并不大,遞城御史才是真正的主宰者,這里的指揮使遠不及上三親軍和京營三大營的指揮使那么管用。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紫英漫不經心地道:「娘娘所言,下官記下了,若是有機會,當然歡迎令尊為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