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甄寶琛思考自己未來,并且牢牢綁定了自己今后和馮紫英時,馮紫英也在考慮自己的下一步。準確的說,在和顧秉謙、柴恪就陸續展開的江南人事調整達成一致意見之后,馮紫英知道自己江南之行就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當然,肯定還有一些棘手的難題,比如西北軍和老爹的去向安排,孫承宗和柴恪都覺得棘手,馮紫英同樣頭疼,但始終要有一個結果。
對收繳財貨錢銀的清點也陸陸續續完成,收獲大大超出預期。
僅僅是唐家一家加上倭寇巢穴所獲的包括黃金在內的現銀加銀票就超過了三百萬二十萬兩,如果加上基本上可以盤算出來屋宅、鋪面和田莊以及各種生意的資產,這一部分超過四百萬兩,即便是要通過發賣打一個比較大的折扣,但三百萬兩應該是可以賣到的,其中單單是太和銀莊那一部分股份就可以賣到八十萬兩。
也就是說在不計那些諸如珠寶、翠玉、首飾、古玩、字畫、香料等不太好變現的物件情況下,唐家及其勾結的倭寇資產就超過了六百萬兩,這和當初預計唐家總資產在二百萬兩銀子左右相差太大。
甄家的資產亦是不差,現銀、黃金、銀票,大概價值在八十五萬銀子左右,宅邸、鋪子和田莊這些容易變現的資產,稍微請人評估一下就能拿出一個大概數目,八十萬兩銀子左右,剩下一筆最值錢的資產—太和銀莊股份,大概價值一百二十萬兩,這三樣加起來大概在二百九十萬兩銀子左右,加上其生意資產如果變現的話,也能變賣到一百萬左右,也就是說甄家上繳朝廷的資產大概在四百萬兩左右。
單單是這兩家的資產就足以完成戶部當初所希翼達到的目標了,所以這樣一份成果不但讓顧秉謙趾高氣揚,也同樣讓戶部那邊欣喜若狂。
丁家那邊的資產查抄不太順利,主要是祁門的茶山現在還處于改造和投入階段,雖然規模巨大,但是如果現在就要變現的話,就會大打折扣,大概也就是一百萬銀子上下。
加上丁家在歙縣這邊的各種產業和查抄出來的現銀首飾珠寶古玩等,頂多還能湊出八十萬兩,兩邊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二百萬兩。
這樣一筆收入就和當初覺得丁家可能和唐家差不多的想法大相徑庭。
周家的情況和丁家差不多,都覺得既然是新四大家排行第二,后來風頭正盛被推到第一,但是拿下查處之后,其資產主要是船行和沿長江的一些鋪面和田地,總資產也不過一百多萬,而且還需要變賣,家中查抄出來的現銀等物并不多,算下來總資產甚至連兩百萬都不到,委實讓人覺得驚訝,這可能和其船行多達上百艘的船只不太好變賣,或者說賣不出一個好價錢有很大關系。
胡、陶兩家的情況反而要比周家強,胡家查抄之后盤算下來資產超過了三百萬,而陶家資產也超過了二百五十萬。
這樣算下來金陵新四大家加上唐家丁家,除開一些暫時不太好估測價值和變現的珠寶首飾古玩字畫類的東西,總計所獲大概接近兩千萬兩了。
當然這是一個比較樂觀的預計,這些龐大一批資產要發賣,就算是馮紫英當初也預計到了這一點,專門聯系了一些江南商人來準備接盤,但是誰曾想資產規模遠遠超出當初的想象,生意資產還好一些,但像宅邸、鋪面這一類極其壓錢且不好轉讓的死物,就不太好賣出好價錢了。
但無論如何,一千八百萬兩算是一個很保守的數目了。
這還沒有計算諸如寧國府譚家、廣德州陳家、鎮江府連家這些地方豪強的最后查抄結果,也沒有計算這些豪強家族所牽扯的官員涉及到行賄需要追繳的錢銀資產。
這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益,只是得花大量精力去梳理和查繳。
這一塊的任務已經算是超額又超
額的完成了,哪怕實際變現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是實打實黃金白銀和銀票也得有四百萬兩。
這第一批的黃金白銀已經存入太和銀莊金陵號,然后加上其他銀票,合計四百萬兩,正式匯入戶部賬戶,戶部若是需要,即可在太和銀莊京師號即取即用。
太和銀莊的股份是最值錢的,這家銀莊的地位更有點兒像是當時南京偽朝的「中央銀行」,當然也只能算是一個微縮版的,即便如此其地位也不可小覷。
無數之前無法入股這家銀莊的山陜和江南商人都翹首企盼等待著接手甄、唐、丁三家的股份。
原本預測甄家股份在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左右,但是估計會溢價到一百五十萬兩,而唐家價值八十萬的股份也會溢價到一百一十萬兩,丁家的股份大概價值四十萬左右,但也能已加到五十多萬兩。
這種超高的溢價也足以證明江南商人們的敏銳嗅覺和眼光,在看到海通銀莊的巨額紅利之后,太和銀莊現在轉入朝廷手中控制,雖然朝廷不會入股,但是只要打上朝廷烙印,起碼太和銀莊在江南的地位還是相當穩固的。
而那一家并列的第三大股東余家同樣也是通過各種關系頻頻示好馮紫英,希望能后接手一部分股份,以期能更進一步,不說撈到第一大股東,起碼能混個第二大股東。
太和銀莊在江南這邊的實力并不比海通銀莊遜色多少,在南京這塊地盤上甚至還要壓海通銀莊一頭,在蘇州和杭州與海通銀莊相若,只有在揚州、寧波、泉州這些地方不及海通銀莊。
正因為如此,馮紫英也在考慮著將太和銀莊這接近六成的股份究竟交給誰來。
甄家大概占到了三成,唐家接近兩成,丁家和余家分別接近一成,剩余三成股份就分別在十多個小股東手中了。
給某一家是肯定不可行的,朝廷大概也不會允許,但考慮到太和銀莊在江南的特殊地位,所以還是要以江南商人勢力為主。
比如洞庭商幫馮紫英打算給他們三成股份,龍游商人一成,安福商人一成,另外寧波商人也占一成,另外余家那邊頻頻示好馮紫英也覺得可以給他半成,其余半成則交給山陜商人,也算是一個酬勞。
太和銀莊這一部分是可以馬上變現的,各家都是捧著銀子等著接手股份。
也就是說這這三百余萬兩的太和銀莊股份也可以視為現銀,立即就能轉入戶部賬戶,這一點馮紫英也和戶部來人進行了交涉。
戶部來人也算是熟人,右侍郎郭正域,官應震的鄉黨兼政治密友,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馮紫英的盟友。
「紫英,還不夠,我知道收獲很大了,四百萬兩銀票已經轉回京師了,但你也知道光是這一趟出兵就花了二百萬,實際上也就只結余了二百萬,二百萬對朝廷來說算什么?」郭正域也是獅子大開口,「這太和銀莊股份發賣宜早不宜遲,依我的看法,誰給得多,給得快,這股份就給誰,現銀馬上存入戶部賬戶,太和銀莊在京師都開分號,那就存入海通銀莊,趕緊的,余承先不是一直嘮叨余家也還要增持么?拿銀子來啊,光說不練,誰等他?」
「美命兄,你這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啊,四百萬兩銀票還沒捂熱呢,就交給您送去京師了,怎么這就急吼吼地要錢了?總的有個過程吧?賣急了,那自然就賣不了那么高的價格了,這個道理你比我懂啊。」馮紫英笑著解釋:「更何況臨行之前,葉方二相也說了,適當考慮江南這邊民意,我這一下子交給山陜商人,他們立馬就能捧著銀子來,可就得得罪江南一大幫人了。」
「得罪就得罪了,朝廷艱難,也沒見他們捐輸多一點兒,南京偽朝在的時候,他們一個個趨之若鶩,現在偽朝消失了,就來吆喝著想要分潤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兒?」郭
正域對江南商人也是沒多少好感,氣哼哼地道。
「各方面的關系也還得照顧著,何況江南商人出的銀子可一樣是白花花的,不能少分文。」馮紫英寬解了郭正域一句,「放心吧,五日內,這三百多萬兩銀子先到一半,另外一半,十日內繳齊,否則就不能怪我們了。」
「紫英,這可是你說的,我知道這幫江南商人和你關系也不淺,我就琢磨怎么山陜商人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怎么江南商人也是如此?我琢磨著明起若是入閣,這戶部尚書就該你來了。」
郭正域是真有些佩服馮紫英這方面的本事,這朝中能讓山陜商人和江南商人都接受的官員還真找不出來兩個,馮紫英卻是其中之一,都說李三才北人出身,卻頗得江南士人的認可,但是這只是在士人群體,而且北地士人也不太待見李三才,馮紫英資歷太淺,在士林肯定沒法和李三才比,但是在商人群體中的影響力,就算是方從哲黃汝良都比不上,這還真的是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