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需要和顧官喬三方都好好談一談了。
先易后難。
馮紫英感覺恐怕最難的還是和喬應甲代表的北地士人這邊最難談。
正因為自己是北地士人,所以北地士人恐怕才最難接受自己跳出了窠臼,走了一條近乎于離經叛道的路,甚至可以說這分裂了北地士人群體,這才導致了喬應甲的失利。
不過對這一點馮紫英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并非如此。
自己全力支持了,喬應甲也只得了十七票,這還加上了潘汝楨和傅試這兩個原本根本不可能投喬應甲的江南士人兩票,如果單純按照北地士人的籍地來投,自己這個群體的五票,只會投給喬應甲三票而已,就是自己、練國事、耿如杞三票,那喬應甲得票還會少兩票。
歸根結底還是喬應甲的威信、風格和理念沒有能贏得除開北地士人之外的其他士人支持,甚至連北地士人中一樣有不少不滿于他的。
可以說現在顧官喬三人都不具備了葉向高、齊永泰當時能夠駕馭幾個士人群體的威望和影響力,哪怕葉齊二人未必能讓其他士人群體都鼎力支持,但是起碼都能認可,可以在一個框架內合作,而現在則失去了這個基礎。
顧秉謙幾乎是在齊永泰勉強扶持起來,一種慣性上的維系,自身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理念和觀點,所以在這個時候轟然倒塌。
馮紫英覺得這個印象一旦被打破,恐怕江南士人現在幾乎沒有幾個人會真心支持顧秉謙了,李邦華和朱國禎等人都會拋棄他,他現在的影響力甚至可能還不如已經退隱的黃汝良。
照理說徐光啟也算是江南士人的一員,但是徐光啟信了洋教讓他失去了成為江南士人首領的可能,很多士人甚至很反感他,他也許就只能作為一個純粹做事的純臣了。
這樣也好,馮紫英覺得自己用也就是用他的做事而非其他。
現在的江南士人已經潰散成了一片散沙,李邦華和朱國禎貌似還能撐起場面,但實際上他們也很難獲得大部分江南士人的認可,所以這個群體,馮紫英準備采取各個擊破,逐漸招撫的方式來解決。
至于說湖廣士人,也許是幾大群體中團結的,官應震失利固然可能會讓他們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并不會影響到他們的整體性,但馮紫英也覺得自己可以很好地與這個群體合作,甚至結成較為穩固的盟友關系。
但湖廣士人這邊也有問題,那就是包括官應震、柴恪他們現在還沒有一個較為明晰的政治訴求,這讓湖廣士人這個群體顯得有些定位模糊。
單純的以地域抱團在馮紫英看來毫無意義,組黨結社就要談利益,談你所代表群體的利益。
那湖廣士人代表什么?糧紳?
好像不完全是,所以馮紫英也準備好好幫柴恪捋一捋,只有提出你自己的訴求見解,才能談得上組黨結社,才能談得上志同道合,才能談得上結盟合作。
至于北地士人這邊,那就需要和喬、崔、韓、孫、王等幾位好好談一談了。
但估計不會好談,各自的想法訴求不盡一致,崔、王兩位應該是可以拉攏過來的,但韓、孫等人不好說,但總歸要談一談才知道。
馮紫英光是談肯定不夠,自己同樣需要向他們展示出自己的理想抱負,或者說施政理念,或者再用通俗一點兒的說法來說,就是自己未來五年是準備怎么來治理這個國家,準備讓這個國家朝廷向著一個什么樣的愿景目標行進。
除了一個大框架,你還得要具體到一些領域,比如吏治上的考成法,比如工商實業發展上的新政策,又比如軍事領域上如何推陳出新改革,林林總總。
類似于一個后世中的五年計劃。
這個設想規劃,馮紫英和汪文言專門談了,他會相當于自己的秘書,開始草擬框架,但會讓練國事、傅試、潘汝楨等人參與進來,算是一個智囊班子,但這還不夠。
因為涉及到諸多領域,練國事等人在很多方面還沒有具備全面的施政視野,所以很多時候只能在一些領域提出自己的見解,鑒于此,馮紫英要也打算邀請諸如孫承宗、柴恪、畢自嚴這些人士參與進來。
也該談了。
“官師,子舒兄。”
馮紫英的主動登門還是讓官應震有些觸動。
“紫英,……”官應震得知馮紫英要登門時,也想好了,既然要退下來,那索性做得漂亮一些,把柴恪叫上,順帶把自己長子、次子都帶上,也算是一種傳承和托付了。
“綏之兄和建之也在?”
相較于官應震和柴恪,官撫邦和官撫極就不敢承受馮紫英拱手了,規規矩矩一禮。
入座,上茶。
寒暄了幾句,終歸要步入正題,馮紫英的登門其實也就代表了一種姿態,他愿意和湖廣士人合作,這也是官應震和柴恪等人所期待的。
“官師是怎么考慮的?”
馮紫英還是要征求官應震的意見,雖然下一步就是柴恪來接班了,但人家的傳承是人家的事兒,在沒有明確前,他肯定要征求官應震的意見。
“紫英,子舒和你之間的關系也就不提了,我既然要回鄉,綏之和建之要留在京中,也就托付給你們了,但未來對朝中事務的考量,我和子舒還是想聽一聽你的想法。”
官應震沉吟了一下,作為現任湖廣士人領袖,自己又即將回鄉,于公于私,他都覺得需要為家鄉父老鄉親們問一問。
馮紫英微微一怔,隨即就回味過來,官應震已經和柴恪談好了,或者說已經把湖廣士人內部的思想統一了,這樣也好,直截了當談正事兒。
“官師和子舒兄是打算聽聽我對湖廣士人的想法還是想了解未來朝廷對湖廣一地的考慮?”馮紫英笑著問。
官應震和柴恪也明白馮紫英這是真正打算為結盟而來了,這是一個好兆頭,二人心中也是一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