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亦諧雖然功夫不咋地,但氣勢上卻有一種與年齡和實力嚴重不符的江湖大哥風范。
他這狂言一放,愣是把那倆嘍啰給鎮住了。
再加上這里畢竟是官道,天也還沒黑,隨時都可能有車馬打這兒經過,那倆山賊也是賊人膽虛,他們一合計,還真慫了。
“好……好個孫亦諧,咱們山水有相逢!你可別后悔!”嘍啰就是嘍啰,一邊放狠話,一邊已經在往后退,生怕對方被激怒了追上來。
話音剛落,那兩個山賊就已撤回了樹林里,隨即就轉身跑了。
孫亦諧見他們走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氣,不過他沒有立刻就上前去扶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因為他并不確定剛才的這一幕是不是這兩男一女串通在一起演戲給自己看——萬一這是某種仙人跳或者詐騙的手段,等他一湊近,那女的就掏出毒針或者石灰粉之類的東西給他來一下子,那他可受不了。
“姑娘……你沒事吧?”孫亦諧謹慎地站在離對方還有一米多的地方,如是問道。
“多……多謝少俠相救。”那女子到這會兒也差不多把氣喘上來了,慢慢從地上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黃東來也急急忙忙的由大路另一側的樹林里現身了。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孫亦諧這邊的情況,于是快步走到近前,開口就問:“孫哥可以啊,我才走開五分鐘去拉泡屎,你就按捺不住開始強搶民女了唄?”
“滾!哥是在見義勇為!”孫亦諧也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鼻孔朝天地回道,“你是不知道哥剛才多英勇,稍微露了點王霸之氣,就把兩個虎背熊腰的歹人給嚇跑了。”
“什么王霸之氣啊?你喊的那幾句我在老遠就都聽見了好嗎。”黃東來確實聽見了,一是因為孫哥喊得大聲聲音又尖,二是因為黃東來的耳功也還行,“就是對面本身實力不濟,所以慫了。”
“別廢話。”孫亦諧道,“老子在這邊冒著生命危險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時候你在干嘛?”
“行行,孫哥牛逼。”黃東來不是接不上話了,只是見那位姑娘看他倆的眼神越來越異樣,這才停止了和孫亦諧的即興相聲。
事已至此,他們自然也不可能把這姑娘獨自丟在這里然后追馬車去,于是,他們干脆將其扶到路邊的一塊巖石上坐下,打聽起了她的遭遇。
一問方知,這姑娘確實是個村姑,名叫王氏,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當然了,在大朙,女子十五六歲出嫁是很平常的事,二十多歲有孩子的很常見。
在這附近有個村莊叫南鳶村,王氏就是那里的村民;這個村子位于白吉嶺的山中,剛好是個多州交界、三不管的地方,所以經常會受到山賊的侵擾。
而“走馬寨”,就是這片地界上最猖獗的一個山寨。
走馬寨的山賊們隔三差五就要到南鳶村去騷擾一下,不過這種小規模的騷擾,來的人并不多,一般就五六個,搶的東西也無非就是些雞鴨魚肉和老酒,五六個人靠手拿也拿不去多少;村民們不敢得罪這些山賊,也就忍了。
但今日到村里騷擾的幾個山賊中,有兩個特別好色的,也就是孫亦諧剛才嚇跑的那倆……這天早些時候,這兩個嘍啰在村里吃完了白食,正欲返回山寨,偶然間在村口看到了王氏,當時他們就見色起意,想要把王氏抓回山寨去。
王氏也是機警,見那兩人面帶淫笑靠近過來,知道要遭,扭頭就跑;這山里的女子,和城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可不一樣,一是不裹腳,二是她們平日里還經常會幫著家里干農活,所以跑得可不慢。再加上王氏對嶺間的道路地形也很熟悉,那兩個山賊一時半刻還真抓不住她。
王氏心里很清楚,落到這倆淫賊手里自己就完了,她已經做好了實在不行一頭撞死在樹上的準備,有了這種決心,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一路朝著官道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終于在精疲力竭之際,逃到了路邊,這才剛好遇上了孫亦諧。
“少俠能救我,民婦感激不盡。”王氏說到這兒,已帶了哭腔,“可經此一事,恐怕那些山賊不會善罷甘休,慢則明日,快則今晚,他們就會糾集人馬來村里報復,到時候恐怕我全家都得遭難……我可怎么辦吶。”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聽完她的話,孫亦諧和黃東來也是十分憤慨,可是憤慨歸憤慨,他們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且不說他們現在是在趕路,就算他們能抽出一天半天的時間來管這個閑事,憑他們兩個人,剛正面肯定是剛不過那整整一寨子的山賊的。
“媽個雞的,這還真不好弄啊。”孫亦諧邊罵街邊道,“要不然……”他略一思索,“我們現在火速趕回杭州府報官?別的地方我不敢說,杭州知府還是要給我孫家一點面子的,求他調點人馬來掃平個山寨問題應該不大。”
“這怕是來不及吧?”黃東來還是想得周到些,“我們已經走出這么遠了,而且沒馬,等我們趕回去天早就黑了,知府老爺八成都睡了,難道你半夜里去擊鼓鳴冤?”他頓了頓,“再退一步講,就算你真的半夜里去報官,且知府也不敢跟你翻臉,但等到知府調遣人馬趕到,可能也已經是明晚或者后天了,山賊都已經報復完跑路了……還有,你確定知府有權往這里派人嗎?這地方會這么亂,不就是因為處于多個州縣的邊界,大家都不好管嗎?”
孫亦諧聞言,想想也確是如此:“那咋辦嘛?”他也急得直撓頭,“老子剛出江湖,就特么在自家門口遇到這種不平事,這都管不了?日后我還怎么在江湖上混?”
黃東來想了想:“要不然……我們先送王姑娘回村,到了那邊看看情況再說,路上我們也可以再想想辦法。”
“也只能這樣了呀。”孫亦諧嘆息道。
王氏對這兩位少俠千恩萬謝,又稍事休息了一會兒,哭哭啼啼的帶著他們上路了。
一路無話,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他們便來到了南鳶村的村口。
還沒等他們進村呢,村里一幫老少爺們兒就拿著草叉棍棒涌了出來,把他們給圍上了。
原來,剛才那兩個嘍啰被孫亦諧嚇跑后,因為氣不過,又折回了村里,對村民們說:“王氏在外面請了個打手,竟放話說要滅了走馬寨,這事兒要是傳到寨主耳朵里,寨主他老人家必定會親自率人馬來,將這村中的男女老幼屠個一干二凈,你們要是知趣的,就在明天這個時候把王氏和那個打手都給綁了,連同賠罪的錢糧一并送到村口來,否則明日就是你們全村人的死期。”
說完,這兩人就回山寨去了,而且他們一回去,就立刻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講給了寨主聽,說了孫亦諧和村民們不少壞話;山賊嘛,平日里也沒啥事,本職工作就是搶男霸女、掠奪錢糧,所以那寨主自然也不介意明天率人到村里跑一趟。
另一邊呢,村民們可就傻眼了……
村里也有些膽兒大的,當時就悄悄出主意說把那倆山賊抓起來滅口算了,但還是被旁人給勸住了,因為這樣做之后,結果其實是一樣的,走馬寨見有手下在村里失蹤了,還是會來興師問罪,到時候事情反而會更嚴重。
于是,待那倆山賊回去后,村里人聚在一起緊急商量了一番,決定還是等王氏回來之后,把事情問個清楚,再決定怎么辦。
這才有了眼下這一出。
當然,這些村民也不是不講理的,在王氏把事情經過跟他們說了一遍后,他們也就解除了劍拔弩張的架勢。
畢竟孫亦諧和黃東來行的是俠義之事,村民們就算不感激他們,也不會無恥到想去害他們;再者,走馬寨的山賊長期以來給這些村民帶去的恐懼和仇恨累積已久,村里的確有很多人早已抱著豁出去的心態,想跟走馬寨拼個魚死網破了。
孫黃二人稍微和村民們交流了一下,進一步了解了一些情況后,黃東來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把孫亦諧拉到一邊,小聲道:“孫哥,我有辦法了。”
“哦?說來聽聽。”孫亦諧道。
“我會使毒你知道吧?”黃東來問道。
“我當然知道啦。”孫亦諧道,“不過聽村民說走馬寨里足有五十多個山賊,你身上那點存貨應該不夠干掉所有人的吧?”
“孫哥你想多了吧?”黃東來道,“我隨身帶著的那些調配好的毒藥和解藥可都是高級貨,材料都貴得很,我是拿來關鍵時刻防身用的;別說我帶的不多,就算我帶了很多,也不可能拿去對著山賊AOE啊。”
“那你跟我說什么使毒?”孫亦諧道。
“我可以利用這村里藥鋪現成的材料做點便宜的量產毒藥,拿來做陷阱設埋伏啊。”黃東來道。
“哦?”孫亦諧恍然大悟,“可以啊色,那對面豈不是還沒進村就得全軍覆沒了?哈哈哈!”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黃東來道,“我剛才跟藥鋪掌柜聊過了,這種小村子的藥鋪里藥材的種類和數量都不多的,根本調不出那種可以灑在空氣中就致人于死地的毒藥,更何況毒物做成陷阱后能被他們吸進去幾成還很難說,所以靠陷阱最多削弱他們的戰力,要把他們全部毒死是不可能的。”
“那你這能管多大用呢?”孫亦諧又問道。
黃東來想了想,回道:“我打聽過了,那幫山賊除了寨主以外武功都很一般,基本上也都是些沒有內力、空會一些招式的雜魚……”
“慢著……你那個‘也’字是什么意思?”孫亦諧打斷道。
“哎呀,不要在意這種細節。”黃東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孫哥別打岔,并接著說道,“根據我的經驗,這些雜魚在手持刀劍一對一的情況下,對上一個手持農具的莊稼漢子,大概有七成勝算吧……而這個村子里,總共一百多口人,去掉老弱婦孺,剩下的猛男應該也能湊出四十個左右,如果他們殊死抵抗,也是沒那么容易殺絕的。
“這點,走馬寨的人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我估計明天他們來的人絕不會少,至少也得來四十個人,這樣才有足夠的威懾力和戰力。
“但他們不會想到,在來的路上會遇到我的毒陷阱;屆時,他們至少會有二十幾人中毒……而那些中毒后的雜魚,別說拿刀砍人、就連站都很難站穩,隨便一個成年男人上去都能將其撂倒。”
孫亦諧聽到這兒就明白了:“哦,這樣的話,明天等他們來了,你負責搞定那個寨主,我帶著一幫猛男一擁而上,至少可以一戰了啊。”
“你說的沒錯。”黃東來道,“怎么樣?我這個計劃是不是還可以?”
“可以可以,黃哥有點東西啊。”孫亦諧也適時地吹捧了兄弟一句。
“嗯,那你要覺得沒什么問題和破綻,我就去跟他們說了啊。”黃東來道。
“且慢……”這一刻,孫亦諧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這個計劃雖好,但我覺得在這個基礎上還有提升的空間。”
“哦?”黃東來好奇道,“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孫亦諧那小眼睛一轉,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呵……吾有一計——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