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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東來還在疑惑著麻二那伙兒人到底為什么會找上自己呢,一旁的不動子卻是已經開口了。
“東來啊,這人……莫非就是你那‘四大仇人’之一?”不動子說這話時,語氣依然挺輕松,很顯然他也沒把對方那上百人放在眼里,只是好奇問問罷了。
“怎么就四大仇人了啊?”黃東來被這一問都驚了,“這話師伯您是聽誰說的啊?”
“我聽你師父說的啊。”不動子想都沒想便答道。
“我師父?”黃東來聽罷一愣,心說自己也沒跟渺音子提過類似的詞兒呀,難道是孫哥?
但他轉念又一想,孫亦諧和渺音子接觸的也并不多,兩人幾次說話時他也都在場,孫哥應該沒那種機會潑他臟水啊……
而就在黃東來遲疑之際,他的眼角忽然瞥到了坐在其右手邊的泰瑞爾。
此刻,只見這黑廝一邊假裝悶頭吃飯,一邊眼神閃爍,不斷在偷瞄黃東來和不動子。
黃哥一瞧,明白了……八成是孫哥把所謂“四大仇人”這個梗當笑話講給了泰瑞爾聽,然后泰瑞爾還當真了,于是在玄奇宗住的那段時間里,泰瑞爾又把這話告訴了渺音子。
渺音子大家是了解的,那是道界第一貧嘴啊,“貧道貧道”說的就是他了;這種事被他知道了,那整個山門的人估計也都知道了……搞不好整個蜀山一帶乃至整個修道界也都知道了……
“媽個雞的……孫一峰!老子跟你不共戴天!”想通了這事兒之后,黃東來當即就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把孫亦諧在另一個世界的本名都給罵出來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麻二見自己一聲大喝無人回應,等了幾秒后便又吼了起來。
“黃東來!你這縮頭烏龜!白天你不是很狂嗎?現在怎么縮在殼里不敢出來啦!”這種罵陣,麻二也算業務熟練。
“黃哥,這不能忍了吧,要不咱先過去讓他住口?”令狐翔這時已有點聽不下去了,因為他已隱隱預感到對方再往下罵就要開始AOE黃哥的家人和朋友了,那距離他本人被罵也就不遠了。
卻不料,黃東來此時卻是意外得冷靜。
“別著急。”黃東來說著,又喝了口酒,定了定神,“再給我一首歌的時間……”
“啊?”令狐翔和其余幾位都沒聽懂這話里的槽點。
黃東來也沒解釋什么,只是馬上又換成了正經的語氣,接道:“哎你們想想嘛,看對面這架勢,就是奔著動手來的,我們一旦沖出去,很可能不由分說就跟對面打起來……雖說大概率是輸不了,但這架打得莫名其妙啊,咱沒道理為了一件咱們根本不知道的事跟這么一大幫子人起沖突吧?再說了,一進城就摻和進這種事里,跟咱們試圖低調行事的策略背道而馳啊。”
他頓了頓,最后用總結般的口吻言道:“所以呢,就不如把他晾在那兒由得他罵,反正被罵我又不會少塊肉,沒準我們還能從他不斷蹦出的話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這么一說呢,眾人便也都冷靜下來了。
“嗯……言之有理。”不動子聽到這兒,還點了點頭,不禁夸贊了黃東來一句,“東來,看不出來你這么沉得住氣,不錯不錯……誒?你將來有沒有興趣當掌門啊?”
“哈?”黃東來都被他問呆了,“師伯,您這……天上一腳地上一腳啊,這怎么就聊到背鍋……哦不……掌門的事兒上了呢?”
他倆正閑扯到此,忽然,坐在那兒半天沒開口的小林放下了酒杯,站了起來。
“諸位,我有點事想找那桌的人聊聊,你們先吃著,不用等我了,一會兒要是見我跟他們動手,你們也不用管,我能應付。”林元誠說完這幾句,起身便走。
同桌的幾人也都沒去喊住他,因為大家都明白小林這人無論武功還是辦事都比較靠譜,既然他這么說了,那信他便是。
“黃……黃東來……哈啊……哈啊……你個烏龜王八蛋!我……我知道你就在這客棧里!你他娘的……”另一方面,麻二罵了半天,卻沒人搭理他,反而顯得有些尷尬了,而且因為他情緒激動、聲嘶力竭,搞得自己也是氣喘吁吁、且下體的傷口都有點滲血了,再罵下去,估計黃東來還沒現身,麻二就得送回醫館去搶救。
“二爺,我看這么喊不是辦法,咱這么多人,那姓黃的怕是不敢露臉了,得想些別的辦法。”這時,麻二身邊的一名混混提醒了他一句。
這個混混,也是白天被孫亦諧揍過的人之一,頭上還打著繃帶呢,但他的腦子倒比那麻二轉得稍微快些。
“對……對!”麻二經小弟這么一提醒,也回過味兒來了,當即改口,高聲道,“好!姓黃的,你躲著不出來是吧?老子把客棧燒了,看你出不出來!”
此言一出,這大堂里、以及客棧的上兩層客房中,可有很多人坐不住了。
你麻二當這里是什么地方?
寶源客棧這種“灰色地帶”既能在京城立足,那便一定具備明面的實力、和暗中的勢力……
那些在店里跑堂的小二是不敢把你如何,但此刻正在樓上某間屋內靜觀其變的客棧老板,可不是一般人物,他若真被你逼出來了,那就不是你燒人家的店了,而是明年的今天人家給你燒香了。
再退一步講,其實也不用人家老板出手,此時此刻坐在大堂的客人之中,便有不少綠林和江湖的高手,人家指不定還有事情想在這里辦,又或是約好了要跟什么人見面……你罵罵那黃東來也就罷了,但若放火燒店,人家可不會坐視不管啊。
但那麻二呢,斷然是想不到這些的。
他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眼界有限的混混,這幾個月里他仗著自己的大哥麻玄聲這“未來駙馬”的關系,已經膨脹到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今天白天他被孫亦諧整的這一出,那對他來說是這一輩子都沒吃過的大虧、沒受過的委屈啊……這種狀態下的他早就沒什么理智可言了。
即便為他打聽消息的手下說了那黃東來是蜀中黃門的少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西毒”,且傳聞和錦衣衛有所關聯……麻二也完全不當回事。
在他的概念里,這就是個疑似和錦衣衛有關系的江湖人物而已嘛,那算個球啊?能跟我這駙馬爺的弟弟相提并論么?你今天就是有三頭六臂,能打得過我這上百個抄著家伙的打手?
至于這寶源客棧什么的,麻二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不就是個客棧嗎?衙門口兒我都常來常往,人家官老爺都得對我禮讓三分,隨便我干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都能給我放出來,這京城除了皇宮還有我麻二不敢鬧的地方?燒你個破客棧怎么了?
懷著這種不知死活的想法,麻二這就要下令:“弟兄們,給我砸酒壇子潑燈油,準備點……”
“行了行了行了……”而在這個時候,終于,黃東來站了出來,并打斷了麻二的話,“我來了我來了,我就是黃東來。”
黃哥會出來,也屬無奈。
一方面呢,他覺得事到如今,對方那污言穢語中估計也透露不出再多的信息了,再等下去也沒啥意義。
另一方面呢,他也不想因為自己導致客棧被燒;即便他不認識麻二,也不知道對方為何找他,但既然麻二是在找他的過程中放火的,事后他總歸脫不了干系。
“哼!你總算肯出……嗯?”麻二剛獰笑著準備恐嚇對方,可他定睛一瞧,不對啊,這人不是白天打我那人啊,“你誰啊?”
“黃東來啊,你不是要找我嗎?”黃東來也被對方的反應搞懵了。
“嘶……這……”麻二尋思,是不是同名同姓啊,他隨即又道,“你是那個人稱‘西毒’的黃東來?”
“是我啊。”黃東來回這句時,也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誒?鬧了半天,你該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我……你……”麻二這時也是疑惑了,腦子已經有點轉不過來的他,兩秒后,干脆問道,“你說!白天是不是你打得我?”
“哈?你都被打成這衰樣了,卻不知道打你的人長啥樣嗎?”黃東來反問這句的時候,聲音都有點抖,因為他快笑出來了。
雖然黃哥終究是繃住了,但這客店里的其他客人、包括一些麻二帶來的打手,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么!都笑什么?不許笑!”麻二頓時有點惱羞成怒。
“誒?你等等……”一息過后,倒是黃東來想到了什么。
黃哥看著麻二那襠部的繃帶,想到對方被揍完之后甚至搞不清楚究竟是誰打了自己,且又莫名來找“黃東來”尋仇……這些線索結合在一起,一個結論呼之欲出啊。
“我說,打你的人,是不是大約這么高。”黃東來一邊問,一邊拿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比出了孫亦諧的身高。
“呃……好像是。”麻二看了看、想了想,雖記不清了,但也這么答了。
“是不是嗓子的聲音還有點兒尖尖的。”黃東來又問。
“對!對對對!”一說嗓音,麻二倒是想起來了,白天那人的嗓音的確頗為怪異、很有特點。
“那他又是不是二十歲上下年紀,長了對小眼睛,宛如四條眉毛?”黃東來又道。
“啊?”麻二聽到這兒,又覺得對不上了,“二十歲上下?那不對了,我看他至少是個三四十的漢子,眼睛眉毛啥的……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他一臉黑乎乎的臟泥,臉上還有一大塊爛瘡。”
“哦……合著這貨還喬裝改扮了啊……”黃東來聞言,若有所思地念道。
聽到這兒呢,黃哥大體是明白了,揍了眼前之人的九成九就是孫亦諧,畢竟這種易容之后用撩陰腿搞人,完事兒還報自己兄弟名字的套路,江湖上也沒幾個敗類能干得出來。
“唉……那行吧,那就當是我打的你吧。”下一秒,黃東來嘆了口氣,緊跟著說了一句讓麻二十分意外的話。
“什么?”麻二沒想到,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眼前之人僅僅用身高這一條就能將自己的嫌疑洗清,但對方竟然這時候又認了。
而黃東來呢,其實也是懶得再去盤問啥細節,這種幫兄弟“擦屁股”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于是干脆就用擺爛般的語氣接道:“我不管孫哥為什么打的你,反正據我的觀察,估計你也是罪有應得,所以……你也甭管白天揍你的是誰了,有什么仇怨,便沖我來吧。”
這話一出口,麻二的火氣登時又重新燃到了頂點。
他正愁找不到白天打他的人,仇恨和憤怒無處發泄呢……這倒好,遇上了這么個自愿頂缸的,而且這人面對他這么多人手,態度居然還有種有恃無恐的囂張感,這能忍?
“好!你小子有種……想找死是吧?我成全你!”麻二咬牙切齒地念完了前半句,后半句就變成了大喝,“弟兄們!給我剁了他!”
隨著麻二一聲令下,早已蓄勢待發的百余名打手立馬一擁而上,準備將黃東來剁成肉泥。
黃東來這邊呢,雖然面對這些普通混混,他一個人應該也能應付,但他的兄弟們也不會坐在邊上看著他以一敵百的。
眨眼間,令狐翔、秦風和泰瑞爾三人便也閃身上前,各自拔出兵器,與黃東來站到了一線之地。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此刻,唯有那不動子,還是坐在原位,沒有動彈。
看上去,不動子道長只是在那兒靜靜地喝著酒,好似不屑于摻和到不遠處的那場械斗中。
但其實,他是有事……
原來,方才林元誠離桌后不久,不動子就注意到小林去找的人,正是坐在數丈開外的青赮公主等人。
不動子這種道門中人,深知皇家之人的命運牽動江山社稷乃至神州氣運,他肯定對小林找公主要做什么有點好奇啊,所以,他這會兒正十分認真地用道術偷聽著那邊的對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