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京城出來之后,除了第一天上午的那場小風波外,雙諧這次南下的旅途基本上都很順利,所以這里咱就簡段截說……
大約走了半個月,他們一行人便已來到了杭州。
由于“死肖事件”后,孫黃二人又在京城逗留了幾日,隨后才接到的皇命,故而那塊“護國有功”的牌匾來得比他們要快,待他們抵達杭州的時候,正趕上孫府在大擺延席,慶祝孫亦諧這光宗耀祖的豐功偉績。
孫亦諧和黃東來見狀一合計:這會兒他倆要是公開露個面啥的,準得被孫老爺拉到府上一同慶祝個十天八天的才能脫身,那可不成啊……
畢竟他倆現在有皇命在身,旁邊還有一個東廠五檔頭和一個錦衣衛總旗以護送為名在監督著,若他們在這里拖拖拉拉的爽上倆禮拜再走,導致耽擱了追回國寶的事兒,絕逼會被打小報告。
看到這兒可能已經有人品出來了,朱杝這個皇帝的很多決策,看著好像挺隨意,其實處處透著老辣。
表面上他對孫黃二人非常信任,而且還特意派了倆高手來“伺候”、“保護”他們,但背地里,他還是給魏謙和趙祎下達了監督和定期匯報的指令,作為一種保險。
這趙魏二人,一個留在寧波,一個留在長崎,實際上就是在這兩個地方留下了兩個情報聯絡點,可以定期給京城報告這個任務的進展。
此外,因為這二人分別隸屬錦衣衛和東廠,所以他們彼此之間還會有個互相監視和制衡的小心思兜底。
甚至朱杝還考慮到了“讓錦衣衛留在本土”,“讓太監這種不容易受到誘惑的人暫駐海外”這個層面……可以說是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各種被背叛的風險。
雙諧自也很清楚,這位皇上看起來好說話,其實并不簡單,因此他倆也是不敢造次。
途經杭州時,孫亦諧只是讓黃東來代寫了一封家書,然后悄悄去見了一下薛先生,讓薛先生代他把書信拿到家里去。
而這封家書呢,孫黃也是當著魏謙和趙總旗的面寫的,里面除了報平安之外,對其他的情況都是含湖其辭,只說是“還有要事在身,沒時間回家慶祝”,完全沒提及此行的目的,更沒說要出國。
魏趙二人也明白雙諧讓他倆過目這封家書的意思,并對雙諧這種“沒有讓他倆難做”的辦事方法十分滿意。
就這樣,四人只是短暫停留后,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杭州,朝著寧波去了。
和我們所熟知的歷史類似,大朙也是有過數次漫長的“海禁”期的,在此期間,就只有少數國家能以“朝貢”形式來與朙朝進行海上貿易,而寧波港就是當時大朙對日貿易的唯一指定港口。
從杭州到寧波抬腳就到,隨后做準備工作又花去了幾日。
至八月中旬,白露這天,在趙總旗與當地錦衣衛的協力準備下,雙諧總算是湊齊了所需的應用之物,與魏謙一同告別了趙總旗,乘上了一艘前往長崎的遠洋船。
這艘船,當然不是什么以“大朙特使”為title的官方船只,只是一艘普通的商船而已,畢竟他們這次是執行“秘密任務”,不能讓東瀛那邊察覺到他們是來追回烲龍璧的。
也正因如此,他們對自己的身份也進行了隱瞞:上船時,魏公公扮的是一名老商人,而孫黃則是扮成了他的兩個保鏢兼隨從。
這艘船上總共有一百來人,固定船員占了六成,剩下的四成都是在出航前湊起來的商人或渡客,這四成中朙人居多,日本人也有;很顯然……雖然官方禁止了對外的大規模貿易活動,但民間這種類似走私帶貨的買賣還是存在的,而且利潤不菲。
說白了,只要你能搞定當地監管這一塊的衙門,你這船出了港之后到底是去海內還是海外……人家完全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長話短說,雙諧和魏公公乘坐的這艘船在出航后的幾天,除了在舟山短暫停靠補給外,基本上每天就是在茫茫的大海上飄著。
那年頭的遠洋船多久能到達目的地,主要還是看風,急也急不來。
當然,這艘船的船頭兒本來也是不會急的,因為他就沒想過要抵達目的地……這不,離開舟山后的第三天,船頭兒就和他的海盜同伙們在海上會合了。
列位注意啊,我這兒說的是“海盜”,不是“倭寇”。
因為這伙人的頭領,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原人,這位大家也都認識,人贈外號“亢海蛟”。
是的,這貨還是沒死。
第一次遇上雙諧時,亢海蛟還是個盤踞在“龍王洞”里的小小賊寇,依靠著裝神弄鬼來魚肉附近陳家村中的百姓。
那次相遇的結果是:亢海蛟被初出江湖的孫亦諧用石灰粉加龍狗拳法偷襲,打落到了地下河中。
不過,后來經過了一番“荒野求生”,亢海蛟不但沒死,還有了奇遇,習得了一套名為“攀天渡”的上乘輕功,再出江湖。
而第二次呢,亢海蛟是在登州城遇上了準備去赴七雄會的孫亦諧和林元誠,當時的他已經成了蕭準的“雇傭兵”,為收集血劍而到處活動著。
那回的結果是:亢海蛟的接頭人中了孫亦諧的離間計,帶著一群人不由分說地去追殺亢海蛟,導致他重傷墜河,隨波入海。
然,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落海后的亢海蛟竟然又沒死成。
他在海上被一艘漁船撈起,在幾乎沒什么醫療幫助的情況下,愣是靠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力再次活了下來。
只是……茍活下來的他,因懼怕蕭準,沒再敢返回中原。
如此過了一年多,如今的亢海蛟,于海上“東山再起”,拉起了一支由中原人和日本人混編而成的海盜隊伍,以舟山東面一座極小的離島為據點,成了盤踞在這片海域上最為臭名昭著的海盜頭目之一。
今日這艘商船的船頭兒,包括部分的船員,都已被亢海蛟買通,他們故意把船開到了亢海蛟“狩獵”的范圍之內,任由對方的海盜船靠上來。
按計劃,等海盜們登船之后,把那些不知情的船員和乘客統統干掉,大家就可以一起分贓了。
但……今天,也是緣分到了——亢海蛟竟又一次遇上了孫亦諧和黃東來,還順帶捎上了一個武功極為高強的老太監。
那想必各位看官也都能猜到,這回亢海蛟那是真的氣數已盡,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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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上來了?確定沒有遺漏了嗎?”
海盜們登船后,只過片刻,商船上的所有乘客便都被抓來集中到了甲板上,這時,亢海蛟毫不避諱地就沖著那商船的船頭兒發問道。
“是,蛟爺,都在這兒了。”船頭兒也是一臉輕松地就回了話。
事到如今,這船頭兒自是沒有必要再隱瞞自己和亢海蛟勾結的事了,和他一起被買通的那十幾名船員也都已主動去和海盜們站到了一起。
看到這一幕,乘客中有不少人都意識到了……這是他們馬上就要被全部滅口的征兆。
但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還能怎樣呢?
這茫茫大海,無處可逃的,還不是人家讓你上甲板你就得上甲板,讓你死你就得死嗎?
只有混在人群中的雙諧還在用悄悄話說著:“媽個雞的,又是這個逼,他居然還沒死……”
“這得問你啊,在登州的時候你不是各種吹自己計策牛逼,說這人中了你招已經十死無生了嗎?咋現在人家不但沒死還成四皇了?”
“皇他大爺,他是四皇老子就是海賊王……不!海王!”
聽他們倆貧了兩句,魏公公插嘴道:“瞧這意思……你倆和這海盜頭子是老相識了?”
“算是吧。”孫亦諧撇了撇嘴,“反正‘四大仇人’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嚯”魏公公一挑眉毛,“這樣兒的仇人你們有四個吶?”
“哪兒止四個啊。”孫亦諧道,“‘四大仇人’是一個組織,沒有準數的。”
“啊?”魏公公頓時有點懵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后,就很想問一句:一個人員沒有準數的組織,為什么要在名稱里加個準數呢?
但還沒等他吐槽,對面兒的亢海蛟就打斷了他們這竊竊私語。
無他,就是把雙諧認出來了而已。
“唷!這誰啊?”亢海蛟說這句時,那聲音叫一個大呀。
說完他就笑了,一邊笑一邊還朝前走了幾步,想讓自己再看清楚點,別給認錯了人。
“哈!哈哈哈哈哈……”待走到離“俘虜們”只有兩三米的地方,確定了混在人群中的那倆貨確實就是自己所認識的孫亦諧和黃東來后,亢海蛟終于是忍不住仰天狂笑,笑了幾聲后還大喊,“蒼天有眼啊!哈哈哈哈……”
或許有人要奇怪了,就亢海蛟那點兒能耐,他見了孫黃沒有立刻跪地求饒就不錯了,怎么還笑啊?
那您不妨回憶一下,亢海蛟最后一次見孫亦諧,是不是隔了都有一年了?最后一次見黃東來,是不是隔了都快兩年了……他這版本落后太多了啊。
加上最近一年亢海蛟一直在當海盜,久未涉足中原,所以什么七雄會、刀劍戡魔、龍頭杯、十三死肖等等雙諧參與過的大事件他是一概不知;在亢海蛟印象里,孫亦諧還是一年前那個只會撒石灰粉和陰人的三流貨色,黃東來雖說強點兒吧,但也還是那個“初出江湖的黃門少主”。
而亢海蛟自己呢?不但是身負天生神力、上乘輕功,此刻身邊還有近百名武功參差不齊的海盜部下。
這么一對比,雙方實力很懸殊啊。
“呵……都被認出來了,還躲什么呢?”自覺穩操勝券的亢海蛟笑完了,便得瑟地沖人群中的雙諧言道,“二位‘少俠’,出來敘敘舊唄?”
說到“少俠”這兩個字時,亢海蛟還特意加了重音,嘲諷之意甚是明顯。
孫亦諧和黃東來見對方都跳臉了,那也沒啥好說了,出去就出去吧,不過他們并沒有拉上魏公公的意思,只是各自向前,一言不發地走出了人群。
魏公公也懂他們的意思:既然這個海盜頭子并不認識咱家,咱家就混在人群里再觀望一會兒,待必要時再出手便是。
另一方面,在孫黃二人走出人群的過程中,稍稍冷靜下來一點的亢海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這事兒當即讓其神情微變。
于是,當孫黃來到人群前方站定后,亢海蛟馬上就試探著問道:“怎么?今兒那姓林的小子……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很顯然,亢海蛟對林元誠還是有所忌憚的,因為就算是在他脫離版本之前,林元誠的實力也足夠讓他感到恐懼了。
“放心吧,小林不在這船上。”孫亦諧有氣無力地回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再檢查一遍。”
其實不用孫亦諧說,亢海蛟也早就開始在人群中掃視搜索了。
他花了大約兩分鐘,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在確定人群中真的沒有林元誠之后,才松了口氣。
這時,得意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亢海蛟臉上,他冷哼一聲,接道:“哼……就算他在,我也無所謂,難道我還怕他不成?”
“呵……”黃東來也是不禁冷笑,“你這臭不要臉的德行頗有孫哥幾分風采啊。”
“毛!”亢海蛟還沒說話,孫亦諧先反擊道,“老子這么正直的一個人……”
此言一出,黃東來和亢海蛟在同一秒異口同聲地吼出一句:“你他媽還正直?”
說完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對視一眼,莫名地引出了一段尷尬的沉默。
“嗯哼。”數秒后,還是亢海蛟假裝清了清嗓子,把話題從孫黃的相聲那兒帶回了自己的節奏,“總之……今天既然在這兒遇上了,那咱可得好好算算賬……”言至此處,一些痛苦的回憶閃過了亢海蛟的腦海,這讓他面露猙獰,咬牙切齒,“來它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