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一名二十五六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摞賬本,面色嚴肅的看著宋北云。
“若不是我讓小廝知會我,怕是你吃完便又會拍拍屁股走人吧。”
“門關上。”宋北云夾了一筷子菜:“我今個就是過來尋你的。”
“呵,算你還有些擔待。”男子坐在宋北云對面:“你為何不喝那可樂?”
那男子身材修長,跟宋北云一般高,這樣的身材在這個時代是很少見的,渾身上下穿著白衣,扎眼的很。
“可樂……這玩意也能叫可樂,糊弄那幫不懂的人還行。”宋北云把一壺還掛著冰霜的“可樂”捏在手中:“不過就是冷泡的綠茶加酸加薄荷、干草再多加些糖,最后上桌前放些堿面。”
“嘿,你還別說,就你這堿面他人就捉摸不透,咱家的炊餅包子都是一等一的好,靠的就是這堿面。”
誒……不就是小蘇打嘛,這玩意簡單。可是這玩意喝起來跟可樂真的不是一個東西,頂多算是個起泡蘇打水,但這個時代的人那里喝過這種高濃縮的綠茶飲料呢,可不就提神醒腦唄。
不過這玩意道理簡單,但就是這個配比可是宋北云折騰很久很久才弄出來的,雖然弄不出耐酸焦糖這種高檔東西,但讓這玩意的口味上吸引人的根本還是甜味和刺激的口感。還有一點就是茶葉、薄荷的榨取技術,這個可能就是宋北云的專享技能了。
而對面這個年輕人么,是他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南昌府首富的兒子,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這個富二代是有點東西的,他不堪父親的威逼,孑然一身跑來南京城,跟宋北云一起從路邊攤一點點弄到現在的大酒樓,前后可是用了四五年的時間,而且他是為數不多一直在努力理解和學習宋北云理念的人之一。
“這期的盈利是十七萬三千五百五十二貫,你占四成,便是六萬九千四百二十一貫,你是要本票還是要銀子。”
“捐了。”
宋北云夾起一塊松子魚放進嘴里:“全捐了,在北郊開個孤兒院,這兩年天災人禍不斷,孤兒院開起來,之后再從北云基金里拿出五萬貫,去江西開墾一片農場,你家的勢力在那邊,地方不難,這五萬貫是用來安置那些流離失所的流民用的,一千人左右半年左右可以撐得下去吧?”
“若是你能將你說的那化肥弄出來,半年后也便有了收成,可以自給自足。”
“徐立啊。”
“你又不叫我字號。”年輕人不滿的說道:“我可是比你大上好些呢。”
“你不也叫我宋北云么?”
“可你也得有個字號啊!”
宋北云擺手:“大丈夫不在乎這個。”
“行吧,算是我上輩子虧欠了你。”徐立嘆氣道:“說吧,又有何事?”
“我賬目上還有多少錢?”
“五十萬貫左右。”
宋北云略微計算了一下:“這些錢全部投到江西道,農場可以多建些起來,雞鴨牛鵝羊狗豬,都養起來。豬要閹,這個非常要緊,豬要閹。”
“知道了知道了。”徐立點頭道:“你不說我也明白,之前我們養的那兩頭,閹了的那個已經近兩百斤,而那未閹的只有不到一百斤。”
“嗯。”宋北云點頭:“那就沒什么事了。”
徐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來也奇怪,你明明已經可以名動天下,為何還要如此藏隱于市?這不合常理。”
“然后呢?跟這個大時代去抗衡?去反了這片天?怕不是要尸骨無存喲。”宋北云搖頭道:“我們只是在時代下面茍活著的小東西,翻不起波浪的。”
“這便是你常說的不可救藥的時代?”徐立笑道:“可即便如此,你不還是在拼力救著這不可救藥的時代嗎?又是孤兒院、又是農場,你若是真的愛財,幾十萬貫夠你三生三世了。”
宋北云搖頭道:“不提這些了,我這次過來跟你打聽三個人。”
“你說。”徐立點點頭:“這南京城還沒誰比我認得的人多。”
“第一個是廬州福王、第二個是金陵定國公、第三個是山東王家。”
徐立沉默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你知道的。”
徐立皺著眉頭吃了幾口菜,開始給宋北云娓娓道來。
“這福王是開國之君的孫子,先皇的兒子,跟那短命的趙巍是親兄弟,跟保慶帝是親叔侄。年輕時號稱天地通才,能領兵打仗、能舞文弄墨,對異族之戰未嘗一敗,卻從未參與過內斗。所以他號稱是我大宋的福將,世襲福王,眾王之中威望第一。”徐立說完之后,沉思片刻繼續說道:“如今廬州的兵權就在福王手中。”
“這么說,福王就是鎮守邊疆的第一道防線咯。”
“那是自然,他手中手刃過草原四部族首領、金國一位太子兩位王、遼國南院大王也是死在他手中,這位可是個戰功赫赫的大將,有他鎮守廬州府,他國進犯時是要忌諱幾分的。”
宋北云默默點頭,看來那個郡主能夠那么猖狂不是沒有道理的,廬州的實際掌控者根本不是刺史而是福王,朝廷明著降了廬州的格局,成為了刺史州。但實際上,讓一位最信得過的親王掌權,而且據說這位親王是可以自由來回封地與都城之間的,這已經超過了一般親王的待遇,而從廬州的軍備和人員來看,它顯然是頂級節度州的配置,之所以降州格,應該是不想看到爭權的事發生,將一個州所有的權利都鎖死在福王身上。
“至于定國公,此人也是一名老將了,他是太子太保,生有一子一女,但兒女都不省心,他那兒子是南京城里頂級的紈绔,人憎鬼厭的。而定國公本人倒是剛直不阿,統領禁衛拱衛京師。先帝時就稱定國公若萬歲,舉國無疆。所以定國公又被稱為萬歲公,是唯一一個不忌諱萬歲之名的國公,是為定國安邦。”
這個信息還是不準,從宋北云接觸到的小公爺來看,那小子絕對不是什么紈绔子弟,怕都是裝出來糊弄別人的。這一家子恐怕是不簡單的,而且還私藏了一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小東西在自己那。
換句話說,這定國公跟福王很像,但跟福王不同的是定國公很有可能是保國不保皇的那個類型,他不在意誰在皇位上,只要大宋還是那個大宋就行。
“山東王家呢?”
說到這個的時候,徐立露出不屑的表情,他輕笑兩聲,喝了口酒:“破落戶罷了。”
“怎么?”
“你可知這文圣公為何叫文圣公?”
“嗯,據說是孔家一脈最后只剩了個女流,嫁了王家,生了個兒子改姓的孔,但卻不被承認,朝廷顧忌顏面,就沒再用衍圣公而封了個文圣公。”
“對,天下再無衍圣公,只剩個文圣公,而且王家毫無骨氣可言,遼國占了山東,他們分了兩家,為的是什么?不就是遼國皇帝承認給他們王家封個衍圣公么。這可好了,這邊一個文圣公、那邊一個衍圣公,互相之間職責對方是假的,這不是鬧了個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么?明明兩個都是假的。”
宋北云也笑了出聲,他靠在椅子上,搖頭喝了口小酒:“那之后呢?”
“之后?破落戶歸破落戶,但到底是山東王家,能耐還是有些的,先是將家里的女兒嫁給了還是世子的保慶帝,也就是現在的王皇后。之后又想與福王結親,卻遭福王婉拒,之后便與定國公結了個親,不過我聽說定國公家的女兒正是因為此事才不再歸家,抵死不從的那種。”
“噗……”
宋北云一口酒全噴了出來:“啥?”
“王家是和定國公家結的親家?”
“嗯,正是如此。所以王家這兩年也隱約成了首屈一指的世家,畢竟投資對了人出了個皇后,而且這皇后還不錯,算是賢良。”
宋北云眼珠子轉了幾圈:“那你可知定國公那女兒是個什么人?”
“這倒是鮮有傳聞,不過這坊間倒是有個說法,說是他家的女兒是個芳華絕代的妙人兒,冠絕金陵城,自小便聰慧過人。只是性子隨了父親,剛烈的很,不然也不會鬧成如此境地,據說她以死相逼,說是只要讓她嫁過去,她就死。你說……這樣的女子,其實也算是個奇女子了。”
“不光是性格隨爸,胸也隨。”宋北云笑著補充了一句:“那內個什么珍寶郡主呢?”
“珍寶?珍寶郡主今年才兩歲,是安王最小的女兒。”
“嗯?我說福王的那個。”
“那叫瑞寶郡主……”徐立咳嗽了兩聲:“北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沒有,就是覺得她那兒有點大,想摸摸。”
“砍頭的……”徐立面露苦笑:“玩笑話就點到即止吧,這種皇家的女子,不是我們可沾染的。”
“你都知道是玩笑啦。”宋北云哈哈一笑:“你還是這么小心謹慎。”
“身逢亂世啊……”徐立說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不說我還都給忘了,瑞寶郡主這幾日就在金陵,她今日晚上就在這里包了一層,宴請南京才子,你……要來么?”
宋北云想了想,用力的搖了搖頭:“不沾染不沾染……”
“你倒是可以試試,瑞寶郡主雖然刁蠻,但對有才之士卻是極好,你不正好要讀書科考嗎?說不定被她相中,可以舉薦個恩科,這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宋北云眼珠子一轉:“實不相瞞啊,徐立。我跟她有點小摩擦,算了算了……”
“你哪怕叫個徐兄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