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金陵城中突然開始出現了糧食暴漲的情況,不管是人吃的米面粟還是牲口吃的麩糠糟,總之只要是關于糧食的東西都在瘋狂漲價,甚至還出現了有價無市的情況
那些大商們一看有機可乘,幾乎將自家倉里的糧食在價格高點時全部投放到了市場之中,從一早開市到晚間休市,近有三百萬石的糧食和近七百萬石的麩子被運出了金陵城。
而至今為止,誰也沒發現什么不妥,大家開開心心的做生意嘛。可是第二日開始,很多人就開始發現情況不對勁了,因為金陵城中的糧食正在像被螞蟻搬家似的被運出了城,而這一次金陵城的糧價也開始出現了一波飆升,商人的倉庫被搬空,市面上甚至出現了高價收購糧食但卻無糧可收的情況。
“官家!不好了官家!!!”
剛用過早膳的趙性剛準備好不容易來的休沐,但卻被一陣嘈雜聲給滋擾了興致。
“趙卿,何事匆匆忙忙?”
“官家不好了。”趙朗埋頭沖到了趙性面前:“瑞寶公主在金陵城內大肆收購糧食,米面糧食無所不要,甚至連牲口吃的東西,她都照收不誤,現在金陵城內已經無糧可用了。”
趙性眉頭皺了起來:“什么?無糧可用?千萬石的糧食,無糧可用?“
“據探子說,瑞寶公主投了近一千二百萬貫,四處張羅糧食,江西道和金陵城。”趙朗哭喪著臉說道:“光在金陵城內,投入了不止七百萬貫,一貫錢兩石糧或八石麩,算上溢價……這七百萬貫能將市面上七座大倉的糧給搬空啊!”
趙性仍然是眉頭緊蹙,他靠在椅子上:“如此多的糧食……”
“官家,若是這些糧食落在反賊手上,這可是要壞了大事的。”
趙性聽聞此言,臉上露出了笑容:“趙卿,你這話的意思是擔心福王謀反?”
趙朗普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一頭磕到底:“圣上息怒,臣只是擔心這江山社稷啊!”
趙性也沒著急反駁,只是起身背著手在偏殿里踱步,來回走了一圈之后:“趙卿,你倒是說說,我大宋無養馬之地,瑞寶為何要買如此多的麩皮糟糠?”
趙朗匍在地上,嗓子眼里咕嚕了一陣,然后突然仰起頭:“以米攙糠!”
聽到這四個字,趙性一口長氣呼了出來:“她……也是不容易啊。”
“官家,臣不明其意。”
趙性搖頭道:“攙了麩糠的米,價幾何?”
“與糠無異。”趙朗說完,豁然直起了身子:“她要攙米喂災民!?這可是欺君之罪,瑞寶公主這……”
“欺君……”趙性長嘆一聲:“江山都快沒了,朕要這面子還有何用。行了,去招呼戶部尚書,開倉放糧,將官倉的糧投下去。至于這糧商的糧瑞寶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但你與她說好,不許動官倉的糧,這金陵城也是要過生活的。再與其他州府發函,所有官倉都開倉,朕不過了。”
“官家……陛下!”
趙朗再次扣頭:“這動搖國本啊!
“此為渡劫,四十余萬災民……誒,趙卿。”趙性笑著轉過頭看著趙朗。
“臣在。”
“朕曾經為世子時,遇上了蝗災,那鋪天的蝗蟲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朕親眼見過易子而食、見過石釜烹人。是誰吃了人?是野獸?是災民!而災民是誰?百姓啊,他們是大宋的百姓啊。天下人都知朕得位不正,但朕雖難卻至今未有叛亂,你可知為何?”
趙朗輕輕搖頭:“臣不知。”
“因為朕在竭盡全力讓朕的子民吃上東西,不至于飲毛茹血,再難也讓他們活得像個人。朕有心當明君,天下之士多就之者,那為何朕要去攔著?有人護國,為何總有人要誤國?”趙性走到趙朗面前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趙朗的眉心:“為人做事、為官行政,天地良心。”
趙朗背后的冷汗已經潤透了襯衣,趙性剛才那幾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讓他別插手,若是成了誤國者……
他第一次感覺到面前這個頂好說話的小皇帝,雖然是只小老虎,但老虎終究是老虎,額頭上寫著的是王、吃的是肉。
“臣這便照辦,盼國泰民安。”
趙性拍著手哈哈一笑:“江山北望。”
“吾皇圣明。”
在趙朗退下之后,趙性揚手:“王伴伴。”
“老奴在。”一個陰森森的老太監出現在趙性面前。
趙性坐在案臺上,沉默片刻之后說道:“王伴伴,勞煩你親自跑一趟廬州城,跟福王通個氣,讓瑞寶別太過了,她哥哥也是要將日子的。”
“是,老奴領命。”
領命之后,老太監長嘆一聲:“官家,你難啊。”
“王伴伴,你自小就照應我,雖是主仆但亦師亦友,朕有些話也只好與你說來。難,又怎辦?我是世子,大可以吃喝玩樂,天塌了也落不到我頭上。可如今,我是皇帝,我得扛起來了。對了,最近太后外戚那邊有何動向?”
“他們暫且還不敢動福王殿下,但……”
“不慌。”趙性坐在位置上:“我福王叔自有辦法,對了王伴伴,上次你被那少年救了之后,你可給人家道謝啊?”
老太監笑道:“官家,這回啊,怕是要給大宋撿了個寶貝回來了。”
“哦?怎的?”
老太監搖頭道:“瑞寶公主這些日子與那少年走得近,而每次她從那小子家中出來之后,就會蹦出連珠的妙計。這可不是公主殿下的能耐,甚至連福王殿下恐怕都沒這等不拘法理的變通。”
“那是甚好甚好啊,哈哈哈!聽聞我柔兒妹妹也與那人……”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們都跟同一個人不清不楚,趙性倒吸一口涼氣:“這孫子……”
老太監抿著嘴笑了起來:“官家,這等事不是正合您意么?”
“等他考上功名吧。”趙性背著手說道:“朕手底下自己人可不多,如今要朕看啊,不管他是娶了瑞寶還是娶了柔姐姐都是頂好的結局。”
“趙朗那頭你且順便去安撫一番,別讓那幫老東西來逼宮。”趙性一提到這事,眉頭就平不下來:“總有一日大權在握,朕要讓那幫狗東西知道朕的手段。”
而此時此刻,宋北云正坐在淝河邊,手里拿著一根魚竿,旁邊則坐著正在剝火烤栗子吃的羊妞兒。
“哥哥,為何突然讓我來幫你啊?”
“怎么?不樂意?”宋北云靜靜的看著平靜的水面:“讓你來自然是有吩咐的,這兩日你跟那幫潑皮都混熟稔了吧?”
“嗯,多少有些了。”
“再看幾日,挑幾個心狠手辣、心思細密的人出來。屆時給你們按個小吏當當。”
“哈?”羊妞兒瞪大了眼睛,滿臉興奮的說道:“哥哥,這是為何啊?”
“你覺得你還能做個甚?”宋北云拍了他一巴掌:“聽我安排即可。”
說實話,羊妞兒這人啊,真的沒什么卵用的,他不夠聰明也不夠機靈,好勇斗狠、心狠手辣卻是一套一套的,這種人放在社會上去對社會是沒什么好處的,但他勝在忠心啊,就像藏獒一般的人物。
“那哥哥,可以給我討個媳婦不?”
“你有點出息!”宋北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給我有點出息!”
“可哥哥你都有那多了,又是俏俏嫂子、又是當家的、又是那個慧明姑娘的,還有……”羊妞兒轉頭看著不遠處正跟俏俏張羅著燒烤架子烤魚的天下第一雞王妙言:“還有那樣的仙子,可我甚都沒得。”
“你娘的……別亂說話。”
羊妞兒吞了口唾沫,訕笑道:“哥哥罵我了罵我了,哥哥往日可從不罵人,你罵人便是心虛了。”
“老子……”宋北云氣得都咧開嘴笑了出來:“你這混賬東西……”
正在這兩兄弟東一句西一句閑聊時,妙言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搬了張小馬扎坐在了宋北云的身邊:“老表,什么時候弄火鍋啊,聽說你在弄火鍋底料是吧?”
“現在差牛油了,弄不到啊。我特么真的是服了,在廬州想弄點牛油比TNT還難。”
“哈哈哈,行行行,我等你好消息。”妙言一只手撐在下巴上:“你這個渣男還挺厲害的,連公主都弄得服服帖帖,厲害啊兄弟。”
“怎么辦呢,誰會不喜歡我呢。”宋北云長嘆一聲:“誒……有時候也挺苦惱的。”
“臭不要臉。”妙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說道:“我去烤魚,好久都沒BBQ了,今天要玩個痛快。”
“別急。”宋北云拽住她胳膊:“坐下坐下,給講一下如果現在我們這么操作可能會導致什么后果。”
妙言想了想:“其實主要還是看皇帝的態度,他要是個昏君,今天晚上叫停的命令就下來了。如果不算個太昏的昏君,他會默許這個行為。如果他還算是個聰明的皇帝,他會一邊叫停你們的瘋狂收購另外一邊會開倉放糧。”
“所以,就是等唄。”
“對。”妙言點頭道:“等災民抵達之后,如果能過去這個坎,咱們的計劃就可以逐漸展開了,還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