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暴雨,本該是一陣陣,哪里見過這大上午外頭就黑燈瞎火,然后一下起來就沒個完的。
天氣這么惡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宋北云坐在天井下的回廊旁,看著那倒天的大雨嘩嘩落下,腿上臥著一只肥碩的貍花貓,青蛙就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淋著雨,咕呱咕呱的叫著。
“大人,喝茶。”
“哦,放邊上。”
宋北云頭也沒回,昨天被他帶回來的小姑娘把茶放下之后卻也沒離開,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大人,若是還要點什么,吩咐一聲便好。”
“嗯。”
宋北云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后卻也是再也沒說話,本來今天他是要去跟那個散播流言的黃秀才打個招呼的,但現在看來恐怕是走動不得了。
“碧螺,你為什么叫碧螺。”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十分他娘的蛋疼的一個問題了,就好像為什么宋北云叫宋北云一樣,這玩意怎么去說呢。
“我……”
“好了,我知道了。”宋北云抬了抬手:“你不要說了。”
“哦……”
宋北云閑極無聊,伸了個懶腰:“巧云啊,巧云姐。”
“在呢。”巧云從屋中走出來,來到他身邊:“叫我啊?”
見她出來,宋北云指了指身邊的那個小姑娘:“把她扔井里去。”
那小姑娘當時就小臉煞白,幾乎是沒了生氣……
不過巧云倒是笑著打了他一下,并對那小姑娘說:“你莫要聽他胡說,他整日就是會說些這種話的,你當沒聽見就好了。”
“我說真的。”宋北云回頭:“然后你扔,我救。快點。”
雖然不知道宋北云到底要干什么,但巧云還是跟那碧螺商量了一圈之后,征得同意了,就把她扔到了井里,宋北云當時就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把她給拽了上來。
然后走到巧云面前大聲吼叫,并一邊給她使喚眼神,巧云會意,掄起巴掌就是一個大嘴巴抽在了他的臉上。
當時宋北云的臉就腫了起來,他抱著身材不過一米四幾的小姑娘,罵罵咧咧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巧云站在那腦袋上冒出了一堆問號,然后但還是在后頭嚷嚷著:“你走,你走了便別回來了!”
所有的小廝和丫鬟都被這一幕給嚇壞了,而宋北云卻不管那許多,抱著這個碧螺就直奔向了周家。
敲開了周家的門,那官家看到縣令大人如此狼狽的樣子,他連忙讓他走入了屋子,并迅速去通報了周靖。
周靖匆匆穿上衣裳趕出來,看到這么一個宋北云時,他也是驚了一跳,連忙舉傘上前:“賢弟,這是怎的了?”
宋北云嘬著牙花子,忍著眼淚水將碧螺放在地上,極委屈的說:“我剛想與碧螺親熱一下,我家那母老虎就沖將進來,將碧螺扔到了井里,然后下去救,還吃了那母老虎一耳光。”
說著,他還把臉湊到周靖面前去,這周靖一看啊,乖乖……這一巴掌,若是打在個身子骨弱點的人身上,怕是一巴掌能給打死咯。
只見宋北云臉上紅腫發紫,腫脹的地方連那掌紋都清晰可見,可想而知這一下有多狠辣。
再瞧旁邊的碧螺,身上已然濕透正瑟瑟發抖,身上還蹭滿了只有井中才有的青苔,而宋北云身上大抵也是如此,他手也蹭破了一塊皮肉,那鮮血混著雨水染了一大塊衣袖。
“哎喲,賢弟喲,快快進去……”
周靖帶著宋北云走入宅子,連忙讓人取來干凈衣裳給他換上,而那碧螺也被帶去后宅。
換上了衣裳之后的宋北云坐在凳子上捂著臉,滿臉委屈的說道:“周大哥,我這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看到他那樣子,有一說一,周靖也是比較同情的。之前宋北云就與他說過他其實是個沒什么能耐的小白臉,娘子家里有錢有勢,吃的是她家的、用的是她家的,連當個官都是岳父花錢弄的。
現在想來不是沒有道理,別的不說,就光是這一巴掌,就足夠說明他在家里的地位了,難怪他往日總是留戀煙花之地,這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頂不住的。
而那昨日送的侍妾今日就要被扔到井里,看來這宋大人家的娘子也是個狠人啊。
周靖安慰了一陣,還讓下人端來了一碗油茶湯給宋北云暖暖身子,在喝了湯之后,宋北云長嘆一聲:”周大哥,我窩囊啊……”
“好了好了,宋老弟。”周靖嘆氣道:“那又能如何呢。”
“周大哥,我知你是眼手通天的人物,你給我想想辦法吧。”宋北云近似哀求的說道:“當這破官……卻是乏味的很。”
周靖仔細看著宋北云的眼神,但卻并沒有直接答復他,只是笑了笑:“賢弟稍等,為兄方便一下。”
“周大哥請……”
他迅速回到后宅,找到已經換了衣裳的碧螺,用眼神屏退了其他人,然后坐在那問道:“碧螺,你可當真被扔下了井?”
碧螺一提這事,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起來,嘴巴一扁就要哭出來,但周靖卻眉頭一皺:“我是讓你哭的?”
“回老爺……是的……”碧螺哭哭啼啼的回答道:“今早宋大人見天降大雨,他去不得別處……就……就想與我親熱一番,之后太太就闖了進來,將我提著扔到了井中,大人為了救我也跳了下去,然后便被太太打了。”
“提著你?”
碧螺揚起手,上面赫然有一個抓我形成的紅印子。
“嚯……”
周靖是信了,真的信了,再多疑也疑不出來了,這手勁就是等閑一個大老爺們都干不出來啊。
碧螺是說謊話了,她其實很緊張,但偏偏是這種緊張反而更符合她現在說話時應該有的態度,所以周靖的確是沒有聽出來什么端倪。
而至于宋北云怎么讓她說謊,光靠人格魅力當然不行,那自然就是利用她對周靖的恐懼和對自由的向往當做的籌碼唄,宋北云是個不跟人談理想的人,他就談現實,想要回家怕養活不了自己?沒關系,只要跟他宋北云合作,要什么有什么。
碧螺比較單純,她被宋北云用一晚上時間洗了腦,真正意義上的洗腦,就鼓動和策反,讓她從周靖插的眼變成宋北云插的眼。
但其實都不重要了,周靖的倒計時快了,宋北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連串的事情馬上就要爆發開了,到時候就等著縣丞和周靖起沖突而宋北云安穩的挖周家背后的打老虎了。
挖老虎這事很危險,但宋北云怕他娘個球,再大的老虎還能有皇家那頭斑斕猛虎大?他現在就是皇家的代言人,真命天子的路上行者。有這么一張底牌擺在那,他一點都不慌。
拆文官集團的臺,這種事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周靖回到了前堂,看著宋北云還捂著臉坐在那,滿臉笑容的坐了下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賢弟,為兄不瞞你說,我這買賣都是京城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員還有些刺史、通判的。你若是想平步青云,為兄保你三年之內連升三級,不過為兄可就告誡一聲,只要上了這條船可便是下不來了。”
“下什么下,只要能不被那母老虎擺弄,周大哥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靖滿意的笑了起來:“這話可就是你說的,你要考量清楚。我也實話不怕告訴你,這事若是走漏了風聲,誰都保不住你這腦袋。”
宋北云下意識的縮了縮頭,但最后還是咬著牙直起背:“怕他作甚!干了!跟著哥哥干了!”
“好!”周靖拍手大笑:“老弟既然如此爽快,那哥哥便好好教教你!”
周靖其實不怕的,他怕個什么,身后都是一群打老虎,他不過是那小卒子,說來給宋北云聽了也無妨。
于是他用了一天的時間,給宋北云介紹了一下這些盈利的勾當,說白了就是在薅羊毛,至于薅誰的羊毛,當然是薅國家的羊毛。
他們的生意主要就是走私,其中涉及到的方面多到讓宋北云咂舌,煙鐵是一塊,這一塊本身就是國家管控的東西,但他們卻仍然有法子。比如今日某地產鐵一萬三千余斤,那往上報就報九千斤,剩下那四千斤做了什么?那自然是賣了去。
賣給誰?自然是誰要給誰唄!管他娘的是什么金遼蒙古回鶻,只要是有人肯花錢,這四千斤鐵就是誰的了。
除了鹽鐵,還有便是糧食。
越是饑荒時,他們便賺的越發盆滿缽滿,但是糧食跟鹽土不一樣,于是乎他們就報災唄。比如某地明明豐收,但卻報了災,朝廷下來查看之前一個月當地就得到了消息,等督查來查時地里的東西早就沒了,地皮都能給曬裂出口子。
那糧食去哪了?自然是囤在了倉里,至于那些個災民百姓,誰去管他們,他們死了不就死了,糧食不動就好了。
“也便是說,即使是如今災年,許多州府的糧倉都是滿的?”
“那是自然。”周靖笑道:“你我這等人,就是人家手中微乎其微的一粒小棋子罷了,天下如此之人數不勝數啊。莫怪這人心黑,要怪就怪這世道吧,老弟。”
宋北云輕輕點頭:“不管那許多,反正我就是想往上爬,誰去管那些個賤民的死活。”
“哈哈哈,好好好,這等心思才是好,好辦事。”周靖取出基本賬目:“來,老弟。今日我便讓你接上一把試試手。”
加更可能要拖到明天了,這幾章你們都覺得劇情好是吧,但是好難寫啊……真的好難寫,要把每一方的反應寫下來,比避險開車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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