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認罪不認!”
驚堂木拍下,甚至省去了問詢的過程,上來便指著被五花大綁的周靖大聲質問。
認是不是認?
那自然是不認的,大宋律例只要不認這罪,那便要交于刑部復審,即便是上了法場,喊一聲冤枉那也等緩上一時半會。
“老子無罪!”
“掌嘴。”
宋北云一拍桌子,接著衙役便上前,管他壞不壞規矩,噼里啪啦就是幾十個大嘴巴子,抽得周靖是頭暈目眩、嘴角冒血,臉甚至都腫得像個豬頭似的。
“認是不認!”
這周靖倒還算是個鐵骨錚錚,他脖子一仰:“老子無罪!”
宋北云笑了起來,看了一眼于指揮使:“再掌!”
這于指揮使那可是練武之人,打起人來可是不留情面,一通巴掌打下來,這周靖滿嘴的牙便沒剩下幾顆,中途甚至還昏厥了幾次,但在宋北云沒開口叫停之前,于指揮使都沒停下,一直在扇著他的巴掌。
一盆涼水澆下,周靖醒了過來,此刻的他已是神志不清,但仍然被五花大綁的按在堂上,宋北云則再次不緊不慢的問道:“認是不是認?”
“我……無罪……”
看到他終于不再嘴犟,宋北云倒是笑了起來,他哈哈一笑:“來人,帶人證物證!”
不多一會兒,衙役將十余人連帶著一大堆東西都帶到了堂前,其中就包括一直為宋北云當輿論創造者的黃安維。
這些人都算是人證,而且黃安維這個人啊,真的是個極有計劃性的老陰批,他老早就把所有的舉報材料都準備齊全了,不但如此他還幫著其他的證人都準備好了全套的檢舉材料。
整體來說,就是個公開處刑的盛宴,在祁門縣的百姓面前,一條條細數這周靖的所作所為。
光這個過程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之久,一句句證詞、一件件證物,時間地點人物樣樣清晰,他干過的事情更是事無巨細的被剖析在了人們的面前,他認不認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全縣的百姓恨不得當場生吃了他。
“周靖,本官問你,你可認罪不認罪!”
周靖垂著頭,費勁的嘟囔著:“我無罪!”
仍然是這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身后的百姓中不少人甚至已是罵出了聲音,而宋北云卻笑著站起身,厲聲喊道:“肅靜!”
這一嗓子讓大堂內鴉雀無聲,接著他背著手來到周靖面前,笑盈盈的說道:“周靖,你嘴硬沒事,本官倒是讓你在死到臨頭之前當個明白鬼。”
說完,宋北云開始在堂前踱起了步:“四個月之前,上任縣令黃琪到任祁門縣,到任后開始徹查周家走私一事,周靖威逼利誘未果,于三個月之前與本縣縣丞楊文商議,在黃縣令述職之前,將其謀害。”
宋北云的語速很慢但聲音很大,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聽見:“與閏四月初五,由本縣縣丞楊文邀請上任縣令黃琪于醉鶴樓赴宴,赴宴時本意灌醉黃琪再偽裝溺水身亡,然黃琪并不飲酒。周靖便喚來家中護院牛阿有,假借送禮之名進行偷襲,以錘擊之,然牛阿有一擊未中,黃縣令奮起反抗被牛阿有打斷腿骨后,以錘擊后腦而亡。”
說到這時,宋北云打了個響指:“帶醉鶴樓掌柜、伙計一干人等。”
不消片刻,縣里一家酒樓的人便悉數登場,各自描述了當時自己所見所聞,其中一個伙計這樣說道:“那日亥時,我們都快打烊了,周當家的才與縣令一行出來,當時我瞧那黃大人是由人攙著走出的,身上還罩著件衣裳,我就上前去問,那周靖卻是給了我一腳,讓我滾開些。”
另外一名伙計繼續補充道:“當時我也見著了,黃大人一只手搭在那牛阿有的肩頭,看似酒醉的模樣,我也沒敢多問。現在想來,當時那黃大人的身子就沒動彈過,腳尖蹭在地上的。”
他們說完之后,那醉鶴樓掌柜也娓娓說道:“第二日我命人去收拾房間時,伙計與我講說墻上有黑點子,我倒是沒在意。如今還在呢,之前宋大人也去勘察了,說是人血。”
宋北云笑了笑,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布包,當著所有人的面慢慢打開,里頭赫然露出一柄銅錘,他未發一言,只是將這銅錘扔到了周靖面前的地上。
“周靖,你可認得此物!”
周靖低著腦袋,不肯發一言,宋北云則繞著他轉了兩圈:“這柄銅錘,上頭有個印記,我查了一圈,這印記為縣里鐵匠周四毛所鑄,你可是知道這大宋鑄器都是要留匠人名號的吧?來人,帶周四毛!”
一個精壯漢子被帶到了堂上,他朝宋北云一拱手:“宋大人好。”
“周四毛。”
“草民在!”
宋北云指著地上那柄銅錘:“可認得此物?”
“草民認得,此物乃保慶元年一月所鑄,器身上有草民的印記,賬本可查。買家為牛阿有,記錄為釘卯之用,這是賬本。”周四毛將隨身所帶賬本托在手中給了宋北云:“請大人過目。”
說完,宋北云點了點頭,翻開到那一頁,蹲在地上攤開在周靖的面前,笑盈盈的說道:“周靖,你可識字?”
“哦,至于怎么找到這兇器的。”宋北云叩了叩耳朵:“此乃抄你家時尋得,牛阿有逃的急了,未曾帶走,那么現在……帶牛阿有!”
一名同樣五花大綁的漢子被推搡著帶了進來,然后被衙役按著腦袋跪倒在了地上。
“牛阿有,本官問你,可是你殺的黃縣令!”
“正是小人……”牛阿有低著頭:“可這都是周靖指使,大人說了只要我全招了就免我死罪。”
“對不起。”宋北云攤開手:“我隨口說說的。”
整個縣衙頓時哄笑了起來,空氣中都是快活的氣氛,宋北云走回案臺前,再次拍了驚堂木:“笑什么笑?很好笑么?再笑別怪老子讓你們吃板子。”
“根據大宋律例……嗨,不用跟什么律例了,殺人償命天道輪回,你認也好不認也好,罪證當前由不得你信口雌黃,周靖!”
一聲暴呵,驚堂木生生被拍斷成了兩截,而宋北云立刻將手放到了背后,呲牙咧嘴、面目猙獰、聲音顫抖的說:“你該死!”
“哈哈……”周靖緩緩抬頭,最后居然笑了出來,用沙啞的聲音說:“宋大人,你不能殺我。我有功名在身。”
宋北云眉頭一皺:“你放屁。”
“本人同進士出身。”周靖張開嘴笑得大聲,露出殘破不全的牙齒:“哈哈哈哈……宋大人,你可是失算了。”
宋北云沉默了一陣,沒再說話,只是轉頭看向楊縣丞:“楊文,你可知罪?”
“我知罪……”楊文沒得洗的,他沒有周靖那樣的后臺,從被抓的時候就已是注定了結果,而且他也有功名身,加上并非主犯,所以也不至于被砍頭,痛痛快快的認下吧。
至少……體面些,不用像被人剝光了衣服出去裸奔似的將自己的一切公布于眾。
既然是認罪那就不需要太麻煩了,只要大概過了流程就可以宣判了。
宋北云拿起一張紙,讀了起來:“犯人楊文,身為祁門縣縣丞,貪贓枉法且知法犯法,理應罪加一等,然其因有功名在身,固交予刑部復審,等候發落。”
念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周靖,然后繼續一字一句的念道:“犯人周靖,走私禁品、囤貨居奇、雇兇殺人、女、強買強賣,數罪并罰,理應死罪,然有功名在身……”
他念到這時,門外的百姓都齊齊的嘆了口氣,可是就在下一刻,宋北云卻走到周靖身前,突然拿出一柄匕首照著他脖子就捅了下去。
拔出匕首,看著周靖血流如注瞪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宋北云將匕首往旁邊一扔,繼續念道:“不知悔改不明事理,意圖殺害朝廷命官、挾裹山賊沖擊縣衙,視同謀反罪無可赦,當場擊斃以儆效尤,望所周知。”
所有人都被眼前血糊糊的場面給驚呆了,但看到惡霸周靖躺在地上一邊抽搐一邊慢慢失去生命,他們心中卻又是無比的解氣。
但宋北云顯然沒有說完,他又換上了一張紙,繼續念了起來。不光是兩個主犯,所有的從犯都被安置了各種罪名,周家人特別倒霉,而楊文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對于他這樣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復核之后判處流放杖責,而且大概率他是留不住的,因為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那些人不會允許他活著。
宋北云宣判完畢,周靖也死得透透的,他則甩了甩手,看向門外的百姓:“還等什么?歡呼啊。”
這一嗓子下去,整個祁門縣似乎都被點燃了,縣里的居民甚至點燃了炮仗大肆慶祝。
但宋北云看到他們載歌載舞的樣子,卻是并沒有表現的多高興,只是靠在案臺前,抬眼看了看那塊明鏡高懸,然后不屑的笑了一聲。
也許周靖死了能讓祁門縣安穩幾年,但總有一日會有張靖、李靖、王靖出現,這些載歌載舞的人里會走出一個新的什么靖,而遲早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楊縣丞。
“好疼……”宋北云低頭看了一眼被驚堂木夾得青紫的手指頭,小聲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