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嫖賭都合法的情況下,有錢人是真的為所欲為的,宋北云現在最想干的事就是對一千多年之后的這片土地說一聲對不起,當初年紀小不懂事經常說些埋怨的話,而如今看起來它的社會體系公平太多了。
就這幫官不是官、民不是民、不事生產、毫無作用的人,就真的能厚著臉皮在畫舫上又住了一夜,甚至那個讀圣賢書的王公子都不肯下船,甚至明明是他說做東的人,但從頭到尾都不肯提一句錢的事。
反而是最后北坡主動提出來要拿個五百貫給宋北云,怕他一次性開銷太大承受不住。
不過后來看到妙言盤著頭站在宋北云身邊跟他一起招呼客人的時候,北坡就也再也沒提過給點補貼這種事了。
當天半夜,這幫混賬東西都睡下之后,宋北云終于是忍受不住,連夜的從畫舫上跑了,隨身帶著那一套珍貴的設計圖回到了家中。
幸好妙言提前派人過來打了招呼,不光沒人怪罪他,反而還頗為心疼的給他在爐灶上熱好了飯菜。
因為所有人都睡了,隨意他也沒好意思去打擾,就一個人坐在廚房里,一邊喝粥一邊繼續校對那兩份設計圖。
這兩份東西珍貴不假,但其實是有不少工藝方面的錯誤的,但總體上來說瑕不掩瑜,稍加一些改動就能夠直接進行生產建設。
不過除此之外,零件精度是需要把控的,第一臺設備必然是需要手工鑿出來的,以現在絕大部分工匠的手藝和鍛造工藝,這種事想都不能想,除非他能首先把模具制作好。
不過幸好模具方面并不是很困難,只需要用石膏和細膩的黃泥就能夠完成,只要算好收縮比,之后再進行手工加工就行了。
“回來了?”
聽到門口的聲音,宋北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玉生正披著衣裳在那看著他:“吃完了早些去休息吧。”
“玉生哥,我問你個事啊,如果說想要自己在一個地方站住腳,需要什么條件?”
“正三品以上地方官員且軍政同管,你問這個作甚?”玉生語氣中掩蓋不住的擔憂,他走到宋北云身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可不能想些不可為之事。”
“不會不會,我只是打聽一下。”宋北云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想要統管軍政,那我還真的是要去襄陽啊。”
“去襄陽?”
“嗯。”宋北云點頭又搖頭:“不是現在啦,哈哈……說笑罷了。玉生哥快去休息吧,我吃完了洗漱一番也去睡了。”
獨自一個人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時,他其實反復的回蕩著妙言訓斥他的話,很多東西他并不是沒有思考過,但人是有思維定式的,他并不是有恃無恐而是習慣一次性投資了。
也就是像人家說的那樣——賭命。
可隨著他在這個世界越來越深入,賭命這件事的成本就愈發的高,哪怕到現在賭命的話都已經無法完全回收成本了。
成年人辦事,真的沒有了對錯,只要收益足夠大,讓他干什么都沒有問題。
想來自己一直的夢想就是當個貪吃好色的咸魚,但現在就連比他還咸魚的妙言都親自下場參加雞王爭霸了,他肯定是沒辦法再那么游蕩下去了。
“要當這世上最高的趙高。”
他腦子里突然蹦出這么一句話,但是伸手下去撓了撓,覺得這話不太吉利,所以連忙搖頭,搖著搖著自己卻是笑出了聲來。
生活當然還是要享受的,但有些事還是需要做好應對的準備,不能老想著指望別人,福王靠不住的、皇帝更是靠不住的,政治本身就不講對錯,該他犧牲的時候,那些人會毫不猶豫的這么干。
這人間啊……
整合了自己手頭的資源,宋北云覺得是時候開始了,開始像個真正的穿越者一樣。
再次爬起來,點起燈,開始一筆一筆的把這個時代已經有的科技和還沒出現但已經有理論的科技都列了出來。
當個有錢人是干不了什么的,唯一能讓人對他有所忌憚的是那些能夠竄出火焰和金屬球球的鐵棍棍,嘴皮子中出不來的東西只能槍桿子底下出來。
列出長長的一段科技樹之后,天已經全亮了,宋北云累得頭發暈,他一頭栽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就聽見外頭鬧哄哄的,他穿好衣裳走出去,發現院子里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燒烤大會,支起了個棚子,外頭下著雨也不在意,里頭則是人影綽綽的。
“啊?”
他揉著眼睛走到井邊打水洗漱,卻發現他就像透明了一般,所有人都圍在那聽雞王小姐姐講故事,說到好笑時大家爽朗的笑聲讓宋北云心中酸楚,一種被拋棄的感覺突然就蒸騰了起來。
“妙言姐姐,你可是太有意思了。”
金鈴兒的聲音生生把宋北云的心給割傷了,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以前她這句話只會對著宋北云說的。
“你干什么去?”左柔一把拽住宋北云的褲帶子:“怎么偷偷摸摸的。”
宋北云打了個哈欠:“你們吃,我還得去畫舫那邊,今天這幫孫子再不走,我就真得死了。”
“他們也快死了。”妙言的聲音透過那幾人傳了過來:“今天應該會結束了,你最好現在過去瞧瞧,這里我應付著便好。”
啊……雞王小姐姐果然親自下場了,宋北云朝她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再跟其他人打了幾個招呼,拿上了個饅頭吃著就跑了出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宋北云第一次感覺到搭檔的存在,隊友不豬的感覺其實比自己超神還要好,他可以把大把的精力掏出來干別的事情,而雞王只需要維持整個宋北云生態圈的穩定就已經是頂級貢獻了。
再次回到畫舫,那幫色鬼已經陸續醒來,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他們從剛來時的生龍活虎已經變成了腳步輕浮、眼眶發黑的模樣,就跟在蘭若寺讓姥姥給吸了似的。
“北坡兄。”宋北云朝北坡拱了拱手:“可睡的安穩?”
北坡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遭不住了……為兄真的遭不住了。”
當然遭不住,連續三天的雙倍活動,畫舫上的小姐姐們都跟瘋了一樣,非常積極的參加活動,這別說是個人了,就是個晾衣桿都得給弄軟了去。
看到他們的樣子,宋北云真的覺得自己算是個克制的人了……不對,其實自己也不算克制,是因為雞王在當糾察,說實話每天這幫人在那風流快活的時候,他自己也是躍躍欲試,但那些小姐姐不給他提供服務啊……一整就讓人給拖到雞王那里去,雞王還不讓碰,這強行清心寡欲啊。
“王家少爺可還滿意?”
“你自己瞧。”
推開門走進去,發現前兩天還玉樹臨風的王少爺如今已是形容枯槁,面色蠟黃,那情況比北坡糟糕多了。他此刻正在吃飯,手抬起來時都哆哆嗦嗦的,但與旁邊那小姐姐聊得卻是熱火朝天。
“宋賢弟,你可算來了。”
王家少爺見到他,熱情招呼道:“來來來,今日我等再共飲幾杯。”
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樣,宋北云拱拱手笑道:“王兄稍等,我這里還有些事要辦。”
“不忙不忙。”
關上門,宋北云靠在柱子上跟北坡說:“再有兩日,他就得死在這了。”
“誰說不是呢,今日說什么也不能再放任他了。”北坡嘆氣,然后看了看四周:“我爹爹最近許是要升遷了,若是王家人死在廬州,麻煩的很。”
“嗯?”宋北云愣了愣:“伯父要升遷?”
“嗯,我爹與我說的,你可不要亂傳。”北坡小聲說道:“他講過不得多久,他便要接下這廬州的軍政之職。”
“王爺呢?”
“不知,父親并未與我明說。”北坡嘆氣道:“福王爺一走,公主殿下自是要隨著一并離開的,也不知再見是何年了。”
宋北云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小聲說道:”反正北坡兄也要入金陵為官了,隨緣吧。”
“明年你還要春闈是不是?若是不嫌棄,你便隨我一并上京吧,我家祖上在金陵城倒是也有幾份產業,勻你個宅子住下倒也不是什么難事。你也好安心備考,到時你我兄弟能同朝為官也算好事一件。”
“北坡兄是去翰林院吧?”
“現在還不得而知,若是我父親高升,我許是要進六部。”
宋北云拱手笑道:“安大人,未來可得多多照應。”
“你這小子。”北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勸勸那王家公子。”
這王家公子是真的批癮重,北坡勸他的時候,他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奚落了北坡一番,弄得北坡有些下不來臺,看到他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宋北云眼角輕輕抬起。
“王兄,我倒是聽說這畫舫里有一種讓人飄然欲仙的東西,傳說是魏晉時期那五石散,不知王兄可有意向試試?”
“哦?還有那等東西?”王公子眼睛晶晶亮:“那豈不是可效仿古人先賢?”
宋北云嘴角扯出笑容:“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