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鍋、打邊爐,這個季節最棒的消遣活動了,這幾年天氣都有些反常,去年十月的雪災導致顆粒無收,今年也冷的有些極端,但卻并沒有下雪,不過幸好秋收已經差不多進入了尾聲,預料的旱災也并沒有發生。
總體來說今年跟過去的幾年相比,年景的確是要好上一些的,只是這冷的實在讓人不舒服,明明還沒入十一月,這已經能見著口中的哈氣了。
“去年大雪,今年卻是冷得讓人心焦。聽聞北方來的游學先生說,上個月草原就零星有飄雪了。”晏殊搓著手,將一塊豆腐放在碗中,輕聲說道:“看來今年草原的幾個部落怕是要有大行動了。”
宋北云點頭道:“如果太早入冬的話,草原那邊是要餓死人的,他們為了不挨餓一定會跨過國境去掠劫,說不準還會吃人。”
晏殊長嘆一聲:“替邊關百姓心疼,那曾也是大宋子民。”
宋北云沒說話,只是皺著眉頭看向旁邊的妙言:“你說蒙古帝國會不會提前成立?”
妙言想了想,重重的點頭:“會!”
如果這連續兩年的災禍讓草原各個部落提前整合的話,那么未來將會出現一支極可怕的騎兵部隊,正常情況下遼國一定最多只能低檔三波攻勢,第四波必然會導致金人防守退縮,接著蒙古的觸手深入中原,這逐漸會形成一個新的平衡,也就是提前誕生的蒙古、金和遼。
這三個國家一定會互相打亂成一團,而如果這個時候的大宋加快軍備和人力的建設,說不準還真的是個天賜的機會。
“你們在說什么呢?”
面對晏殊的問題,宋北云放下了碗筷,從屋里取來一張地圖鋪在旁邊的案臺上。
“金國將遼國趕到了中原打得大宋抱頭鼠竄,大宋割地賠款后,遼國再次雄風再現與金國對峙得有來有回。但是去年雪災,草原人南下。”宋北云在山西的地界圈了一下:“不對,是草原人先下來,大宋被兩方夾擊,不得不割地賠款。之后草原吃下了大同關,整個中原連同山東都在遼國的控制之下,金國盤踞東三省。是這么個狀態吧?”
妙言走上前看了一圈,輕輕點頭:“遼國像一道屏障一樣橫在宋和草原、金國中間。不管金國還是那個未來的蒙古帝國,想要侵犯大宋,就一定要從遼國的尸體上踏過去。”
“除非遼國玩一手近攻遠交的騷操作,讓金、蒙古借道他們的國土下來,大宋才可能有危機。”宋北云坐在那沉思了片刻:“大遼不能倒啊!大遼倒了,大宋就涼了呀。”
“哈哈,還真是個唇齒相依的關系呢。”晏殊也走上前觀望了起來:“若你是宋帝,你會如何?”
這句話頗為大逆不道,小魚在旁邊聽得直皺眉,但最后想了想卻還是繼續吃起了東西。
“先宣了蒙古和金國,傾國家之力幫助遼國。”宋北云一只手直接拍在地圖上:“遼國拿出礦產,我們生產裝備反哺于他,這法子能給大宋續命十年。”
“為什么宣蒙古?”妙言瞇起眼睛想了想,接著手一拍:“我明白了,就是老一套的合縱連橫、近交遠攻。但是你不出兵,把遼國推上去頂在前頭,讓他們三國形成制衡,那大宋其實就是有機會成為打破平衡的那一方了。”
“在國際政治里,想要東食西宿的人一定沒有好下場。”宋北云敲了敲地圖:“遼國是不是敵人?當然是敵人,但是帕麥斯頓說過什么來著?”
“沒有永遠的朋友,僅有永遠的利益。”妙言點頭:“給予遼國利益最大化的途徑,他就永遠不可能去冒險干一些不靠譜的事。”
晏殊在旁聽時,腦子也沒閑著,他的核心處理器在飛速運轉著,雖然很多話他聽的不太明白,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大概理解了一下就知道這其中的意思了。
再看向地圖時,卻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輕輕咳嗽一聲:“如果能給大宋續上十年命,說不得是要有巨變的。只是此法說不得會讓那些個文臣不齒。”
”什么齒不齒的,這里頭創造的百分之十利潤落到他們口袋里,你看他們還齒不齒。”宋北云摸著下巴說:“大宋有最先進的鐵器冶煉技術和最多的工匠以及整個亞洲最高的識字率,這就是優勢。進口資源出口成品,利用技術賺取差價,既囤積了資源又催化了產業,還能為自己打造一面盾牌。何樂而不為?”
“可遲早有一天遼國……”晏殊表情凝重:“若是兵強馬壯的遼國反戈相向,該如何?”
宋北云跨坐在椅子上,停頓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賭國運。”
好一句賭國運,他沒有說到底是賭什么國運,但只是這三句話就足夠讓人熱血沸騰了,大宋已經沒有退路,再往后便是茫茫大海,但若是一直這般下去,大宋的氣數最多二十年了,二十年之后國力就將被內耗一空,但如此一來的話,說不得還真的是個頂好的法子。
“行了,先吃東西吧,這種事你們跟上級領導去商量。”妙言笑著說道:“眼下的危機不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嗎?宋北云,你準備好東西了沒有?可是還有兩天了。”
“那是當然準備好了。”宋北云手指頭繞了兩圈:“不過現在保密。”
而晏殊聽了這話,若有所思的說:“太皇太后的生辰你要準備個什么東西,你又不是什么達官貴人……抱歉,駙馬爺,恕我眼拙。”
“去去去去。”宋北云趕著蒼蠅:“上次趙相找你過去是干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就是將我叫了過去,問東問西的,煩人的緊。什么詩詞歌賦的聊了許久,想來是拉攏我當門生的吧,不在意了,我看中的是他家女兒又不是他,他那點子東西,我去我也行。”
別人說這話,那必然吹牛逼,可是晏殊說這話,那絕對沒問題。他本身就是執宰天下之才,知人善用的能耐又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學生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震懾古今,包括他自己也是個曠古爍今的大佬。
不過他既然盯上了人家女兒還用這種態度對待老丈人,是不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對了。”
重新回到飯桌上,幾人繼續吃了起來,晏殊似乎對豆腐和羊肉情有獨鐘,碗里裝滿了這兩樣東西,而聽到宋北云的呼喚時他抬起了頭:“啊?”
宋北云給自己倒了杯黃酒:“我覺得你應該跟我一樣要當京官的,一般情況下不會把你往外派,你有何打算?”
“我都行。”晏殊滿不在乎的說道:“不就是做官嘛,如同兒戲,不過聽趙相的意思,說是春闈之后要將我先安頓到太常寺當個主簿。只是你想去何處?”
“工部。”宋北云脫口而出:“我就是想去工部,哪都不去。”
“工部?你要去給人蓋茅廁?”
“小魚,先打他一頓。”
“別別別。”晏殊連連擺手:“就說說罷了,為何你要去工部?就我看來,你這等的人便是直接去了那尚書省也是可以的,就是會死得快些,別的也沒甚的毛病。”
宋北云一邊笑著一邊將筷子在干凈的抹布上擦了幾下,晏殊端著碗躲到了一邊:“吏部、戶部、兵部哪個不比工部好啊,九寺也行啊,為何要去工部。”
“我樂意,管著么你。”
“罷了罷了,與你說這些無異對牛彈琴。”晏殊嘆氣道:“好好的苗子,就要去與人蓋茅廁了。”
工部當然不是蓋茅廁,它就大概是相當于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工業和信息化部、交通部、水利部、林業部、發改委等等一系列職能單位的合稱。
之所以晏殊會這樣調侃,其實說到底還是這個時代的士人對工人的輕視,士農工商中排倒數第二,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跟工匠打交道,因為低檔嘛。
這也就是為什么明明待機年限超級長的中國,卻始終沒有出現幾個能夠改變世界的科學巨匠,不是中國人不行而是社會真的不重視這個門道。很多東西在中國誕生的時間其實要比西方社會更早,甚至更早幾百年,可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停滯不前或者就此消失。
說到底不就是因為斷了傳承,而為什么斷傳承,說白了就是不重視嘛。
宋北云早就跟妙言商量好了要去工部,原因是什么?還不是那個心心念念的宋北云科學獎嘛。
想要提高社會對工業、對科學的認可程度,千金買馬骨嘛,不然呢?還能怎樣。
所以工部是宋北云的不二之選,而且去了工部,他的研發計劃就能名正言順的開始執行了,只要拿到批文他就是合理合法而且沒人會去搭理他的正規爆炸物生產廠家了。
在他的產品第一次投入戰爭之前,沒有人會去管這么一個閑散的人干什么的。
而當他的東西投入了戰爭之后嘛……
誰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