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啊,這個大宋啊,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不夸張的說,趙性的大宋絕對千古無人的開放與包容,而以宋北云對往后的元明清的了解來看,往后數百年都沒有任何一個時代能象現在的大宋這樣海納百川。對文化的包容、對人民的包容、對各行各業的包容甚至是對敵人的包容。
這樣的時代其實是讓人舒服的,因為它看似腐朽但卻總能夠在不經意間迸發出奇跡,它能容得了宋北云這樣的怪胎、能容得了福王這樣的天選之子、能容得了宿醉柳下酒一壺的文人墨客,它好像是無所不容。
但偏偏是這樣的大宋,它虛弱、懦弱,它的富庶流于表面,它沒有一個身為大國的自尊,它就像是個被列強把玩的小姑娘,心有不甘也會推推搡搡但終究是被按在床榻之間蹂躪的對象,除了無休止的忍讓和默許,它沒有足夠的底氣去破釜沉舟。
有人愛它的燈紅酒綠、有人恨它的唯命是從,但卻沒有人打心眼里去想著怎么將這個任人糟蹋的小姑娘從那些惡漢的魔爪下解救出來。
宋北云心里清楚,在這個時代里并不需要太多的陰謀詭計,他們聰明但他們沒有見識過真正屬于未來的力量。他們知書達理卻根本不可能想象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極盡諂媚!”
晏殊的聲音驚醒了宋北云的思考,他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晏殊。
“這些人,極盡諂媚!將這般風雨飄搖的大宋說成那王道樂土,興詞作賦、歌功頌德。”晏殊重重的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令人不齒!”
“那不然呢,你在今天這個日子里,走上前去跟皇帝跟太皇太后說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你怎么不去說。”宋北云歪著身子靠在身旁的柱子上:“憂國憂民也要分場合啊。”
“行了行了,莫要教訓我了。”晏殊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你說今日趙家姑娘回來嗎?”
“肯定來啊,不過女眷跟這是分開的。她們在后宮呢,你想過去瞧瞧?”
“那豈不是鶯鶯燕燕、脂粉成灰?”晏殊的表情立刻從憂國憂民的義憤填膺變成了一副偷看女廁的猥瑣樣:“當真是風景那邊獨好。”
宋北云倒是沒搭理這廝,只是單手托腮看著遠處的歌舞升平:“小晏。”
“啊?”晏殊轉頭過來:“作甚?”
“想不想改變這個大宋。”
“想。”晏殊重重的點頭:“二十載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一展胸中抱負么?”
宋北云不屑的笑了一聲,而這一笑顯然惹怒了晏殊,他眉頭緊蹙起來:“你這是幾個意思?不屑還是嘲弄。”
“感嘆。”宋北云輕聲道:“感嘆你不自量力。”
“你!”晏殊當時一下肺都氣炸了,雙手死死握拳:“你說清楚些。”
“怎么?想打我啊?”宋北云慵懶的說道:“先不說你打不打的過我,就單說在太皇太后誕辰上動手,永不敘用都是輕的,給你發配個三千里去。”
晏殊冷哼一聲,側過頭不再與他說話,畢竟剛才宋北云的那聲笑已經觸犯到了晏殊的底限。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但你真的感覺不到你的自不量力嗎?”宋北云小幅度的用手指晃了一圈:“你看看你周圍這些人,他們哪一個在走上這條路時不是跟你一般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現在呢?”
晏殊隨著宋北云的手看了一圈,但只從那些人的眼里看到了死氣沉沉,那種毫無希望、毫無勁頭的死氣,雖然也是有說有笑,但細細聽來卻都是一些家長里短是一些風月無痕,無趣而沉悶。
“眼中無光。”
“是啊。”宋北云嘆氣道:“一成不變的仕途,讓他們漸漸從你這般的少年變得枯萎,腰肢佝僂、黯淡無光。好了,我們現在說回大宋,你打算怎么救大宋。”
“以……”晏殊剛要開口卻是眼神一跳:“你呢?”
“意識到自己無力回天了么?”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蠢貨會不斷拋出自己堅信不疑的定勢出來,他們并不管這是對是錯,認為只要是堅持總歸是會開花結果。但晏殊不同,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強大,強大到可以順著宋北云的思路去思考自己已經形成定勢的思維。
這就是他為什么在原本的時空里能當宰相的原因了,不是因為他多么超前而是他能夠接受自己的弱點并坦然面對。
“我先給你解釋一個名詞。”宋北云豎起一根手指:“它叫生產力。”
在外頭歌舞升平時,晏殊在聽宋北云講述生產力和生產關系聽得是如癡如醉,他當然不用紙筆,對于這樣的天才來說,過目不忘、基操勿六。
而在學習時他還會不斷拋出一系列的問題,很多問題甚至對宋北云來說都是一個思考的點,他在給晏殊上課的同時也一起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解決難點。
不知不覺,上半場就這么結束了,因為在皇宮之中不能隨意走動,所以午飯都是在這里解決,他們一桌就三個人,還有一個是個四十多歲全程打瞌睡的糟老頭子,他們說話的聲音又小,所以全程那個家伙除了吃飯之外都在睡覺。
“若是如此,你果然是要去工部了。”晏殊一邊夾菜一邊說道:“只有工部才能讓你的想法實現。”
“嗯。”宋北云點頭道:“所以到時候還免不了晏大人多多在照應。”
這話雖然是玩笑,但眾所周知工部是晉升最慢的一個部門,像晏殊這樣一上來就去九寺中當文職的人,其實就是各方勢力欽定的人選才有這種待遇,他的晉升已經是坐火箭的,按照他的能力和頭上的人,不出兩年他就能上到四品左右的閑職。
那當晏殊二十四歲左右幾乎就能達到人家一輩子達不到的高度,甚至可以直通三省,而如果宋北云按照正常流程晉升的話,在工部的他那時可能還只是一個從六品郎中。
“不不不,還請宋大人到時賞口飯吃。”晏殊連忙抱拳回敬了過來:“那會子啊,怕是這大宋都得仰仗宋大人才能吃上一口熱飯了。”
“哈哈哈,你這人。”宋北云搖頭道:“不過還是需要有一批思想比較開放的年輕人來在這里頭發光發熱,你懂我意思吧?”
“我自是會去物色。”晏殊眼里全是野心,他伸出右手握成拳頭:“以天下為公。”
“為萬世開太平。”宋北云也握上拳打在了晏殊的拳頭上:“三十而立之前,我要讓人看到這片土地里迸發出來的力量有多嚇人。”
“不過,我有個條件。”晏殊突然說道:“那個宋北云科學獎之外,還得有個晏殊獎。”
“你臭不要臉。”宋北云冷笑一聲:“你有那錢么?”
“不是有你么?”晏殊大言不慚的說:“你此時不給上官行賄還要等待何時?”
“給你弄個晏殊文學獎?”
“我看行。”
晏殊滿意的點頭,臉上全都是青史留名的憧憬,他眼前甚至都看到千百年后的莘莘學子對他膜拜的樣子了,此時此刻什么趙家小姐已經不算個東西了。
而在他們聊天時,太后已經身在太皇太后寢宮之中了,她正在游說老太太和親之事,畢竟天大地大這老太太才是皇家宗室說的算的那個人,就以宗室里的地位而言,老太太的地位是要遠遠高于趙性的。
而這和親的事,太后也刷了個心眼,沒有說和親只是說的選婿。
“母后,金鈴兒也該到了出閣年紀,她可是我大宋的天之驕子,自是要讓天下的男兒爭搶一番才是,只有天底下那最好的男兒才配的上咱們的金鈴兒。”
這話說的漂亮,若是直接說和親,太皇太后能糊她熊臉,但這個擇天下最優男子的主意倒是不錯,即便是太皇太后知道金鈴兒心頭有人了,但她畢竟過來人,知道那些個讀書人不太靠得住,所以思來想去覺得太后這話著實在理。
“去將金鈴兒叫來。”
太后高興的一扭一扭的離開了,不多一會兒金鈴兒就走了進來,她給太后請安之后笑盈盈的說道:“皇祖母,您叫我啊?”
“金鈴兒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是談婚論嫁了。”
“這……孩兒還小,還想侍奉皇祖母呢。”
“莫要給我說這些了,今日那孩子我也見了,但皇祖母是過來人,知道這等讀書人是個什么秉性。”太皇太后輕輕摸著金鈴兒的頭發:“我家的玲寶貝只有那天下一等一的男兒才能配得上。”
金鈴兒眼珠子轉了幾圈:“皇祖母,玲兒聽不懂您的話……”
太皇太后輕笑了起來:“玲兒,祖母也年輕過,知你心中有人,不過……”
而與此同時,太后也來到了趙性的身邊,坐在那談起了這件事:“性兒,為金鈴兒召婿這件事,你可是要好好的想想,要我看金遼什么的都行,若是有那頂好的男兒,金鈴兒也算是有了個好歸宿。”
趙性背后的白毛汗都起來了:“母后,此事……可是要通報福王叔一聲啊。”
“有太皇太后做主還不夠?”
一聲太皇太后就將趙性給壓了下去,他坐在那半晌也沒說話,直到等太后離開后,他長出一口氣:“王伴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