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來說,小宋是怎么都不可能被邀請去那些清流士子的詩文之會的。
那是個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宋“最”有學問的人匯聚一堂舞文弄墨之地,怎可有宋北云這樣的東西混雜其中。
可他們卻忘了,宋北云哪怕不抄詩都要比他們強上許多,只是技能點都點在了茍且偷生和工業發展技能上了,并沒有點出詩文音律這種東西。
反倒是晏殊,這家伙倒是個全通之才,加上出身也好,家事也好,在這些年輕士子中頗有威望。
于是晏殊就邀請了宋北云過來,而且作為主辦方,晏殊想跟誰說就跟誰說,不說也不就那么點大的事。
至于小宋會不會被認出來,其實大可不必擔心太多,能認出宋北云的不敢挑釁宋北云,敢挑釁他的絕對認不出來他。
畢竟一個廠公的威壓擺在那,認識他的人可都知道這廝的威力有幾何,哪里敢輕易招惹。至于不認識的,說上幾聲有是如何?畢竟杭州的擊鼓罵宋都有,金陵城里被說說也掉不了一塊肉。
“殿下呀,你身子骨有點弱。”
小宋在巷子口老遠就看到了佛寶奴邁著虛弱的腳步朝他這里走來,嘴上說死也不出去的阿奴,身體倒是很老實的走了出來。
“弱什么弱。”佛寶奴橫了他一眼:“我不知有多精壯。”
“行,你精壯。”小宋走上前想去扶她一把,但卻被她拍掉了手,于是小宋饒有興致的打量起她來:“怎么,昨日還抱著我嚶嚶的哭,今日就如此決絕?你這人,脫了褲子快活,穿上褲子怎的就翻臉呢?”
佛寶奴一手攥著拳,憤然朝小宋揮了揮:“離我遠一些。”
她是真的有點發憷,面前這宋狗不講道理的,他真的是會干出一些違背人倫的事情來,而且無法預料他下一步的到底會說些什么干些什么,如跟他人那般相處對這狗東西來說并無用處,唯一的辦法就是離他遠一些。
“對了,殿下。不是說不出來么,怎的還是搖晃著就來了呀?”
“我想去瞧瞧這大宋的中秋詩會難不成還要你點個頭?”佛寶奴小心的跟在宋北云身后,他停自己就停,保持一個三米左右的安全距離:“離我遠些。”
“有毛病。”
宋北云不再搭理她,只是自顧自的往約定的地方走,今日這詩會是在晏殊自己的宅子中舉辦,相比宋北云來說晏殊的生活其實是更加舒適的。
雖然他的宅子并沒有宋北云那套現成的宅子那么大,但畢竟晏家是江西望族,正兒八經高門大戶出來的人,現在自己又當了官,而且還娶了趙相家的女兒,生活配套肯定是不會差的,光是婢子和小廝就有三四十個,還外加一個從老家來的管家。
反觀宋北云,因為過于謹慎所以他即便是有資格使用婢子和仆人但卻一個都沒要,家里的事基本都是自己動手,相比較而言他的生活質量其實并沒有晏殊那么好,對于此俏俏還抱怨過,但沒法子……因為人越多出現風險危機的概率就越大,小宋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來到晏殊的宅邸,這是他第二次來這里,上一次來時晏殊還沒有變成豬。
“就是這了。”宋北云轉過頭看向佛寶奴:“我帶你進去。”
門口的管家見到宋北云來了,連忙客氣的把他迎進了屋子,而一進去就看到內堂里有幾個儒生打扮的人正在那琴瑟和鳴,倒是頗有幾分雅趣。
其余人或是玩著投壺的把戲,或是在那用小紙條寫上啞謎給別人猜,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晏殊自然是這里的主角,他被眾人簇擁在其中并沒有看到宋北云到來,而小宋到他家跟到自己家也沒什么太大區別,索性吩咐下人上點酒肉坐下便開始跟佛寶奴對坐而食了起來。
這大宋的上等人,至今還保持著分餐制的習慣,而他們兩人在那里吃飯也并沒有多么引人注意。
“倒是不錯。”佛寶奴小口品了品端來的美酒:“倒是頗有文風鼎盛之意。”
“就這?”
宋北云啐了一口,他自然是更喜歡工坊里那些埋頭苦干的年輕人,論身份、論地位,那些年輕人并不比這里的差,但當這里的人在吟詩作對時工坊里的人在大煉鋼鐵,當這里的人在舞文弄墨時工坊里的人在以身試藥。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到底誰輕誰重,不言而喻。但宋北云并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不屑的一笑,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肉來。
佛寶奴似乎對面前這副盛況頗有興趣,她伸著腦袋四處觀望著,偶爾聽到詩文秒語也會頻頻點頭,滿臉笑容。
“你看看人家,詩情畫意。你看看你,整日污言穢語。”佛寶奴調侃起宋北云來:“你有本事也作幾首出來我看看,整日就琢磨那些刁鉆古怪的東西,不務正業。”
“是是是,我不務正業。”宋北云懶得搭理她,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斜靠在墊子上,看著面前這一副氣派模樣:“真好啊,盛世安康。”
正說話間,外頭來了幾位伶人,開始迎著音樂翩翩起舞,宋北云最愛看這個了,他嘿嘿笑著,一副色批頭子的表情。
“你這人……”
“你知道我最喜歡太白哪首詩么?”宋北云調轉了身子,側躺在地上一只手撐著腦袋看著佛寶奴:“詩仙的格局,廣博遠大,一句話讓人入登白玉京。”
“哦?哪句?”
佛寶奴其實是個文學青年,她自小就鐘愛詩文,更是熱愛那大唐盛世的鐘鳴鼎沸,天下的詩句沒有她沒讀過的,也細致的分析過,如今聽到宋北云說起詩仙,她自然也是有了興趣。
宋北云沒說話,只是將面前一壺酒噸噸噸噸的喝下,這可都是工坊出的蒸餾酒,就算是小宋的酒量也難免有了五六分的醉意,他直接往佛寶奴的腿上一趟,不顧她的推搡豎起一根手指指向外頭圓潤的月亮:“詩仙的詩,要醉著讀。”
說完,他頭一仰,帶著酒醉的囫圇:“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讀這一句,帶著七分醉態,三分狂浪,伸手捏住佛寶奴的下巴:“春風拂檻,露華,濃。”
佛寶奴甩開他的手,但他的聲音已經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只因那醉醺醺的狂放,混著這酒會的氣氛,恍惚間讓人夢回大唐。
“若非,群玉山頭見。”宋北云松北佛寶奴的下巴,伸手虛握了一把天空上的月亮:“會向瑤臺月下逢。”
念完之后,他笑著翻了個身,躺在了地上,雙手墊在腦后:“可惜了可惜,從今往后再難出詩仙咯。凡塵俗世過處,幾分兒女情長。”
他打了哈欠:“我睡一會,你自己玩。”
佛寶奴看了看周圍湊來的人,又看了看已經閉上眼睛的宋北云,心里一下仿佛有些恍惚,若非親眼所見,這宋狗居然也會那一番狂放飄逸之姿。
晏殊老早就聽到他的聲音,走過來看到閉著眼的宋北云,笑著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廝。不來幾首助助興?”
“不了。”宋北云稍稍睜開一只眼睛,掃了他一眼:“你的場子,我就不砸了,你們嬉鬧著吧。”
晏殊哈哈大笑,然后從桌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好你個狂徒啊,行吧,你且睡著,可別給我添亂。”
佛寶奴看了看晏殊又看了看宋北云,輕笑一聲,而晏殊也拱手朝她行了禮。
“唉?”宋北云這時突然仰起頭:“歌舞怎么停了?接著奏樂,接著舞!唱起來,跳起來!”
晏殊轉身招呼道:“舞起來。”
這里有人知道這是宋北云,但大部分人并不認識他,只覺得此人在這撒酒瘋還偏偏學著那李白之姿,畫虎不成反類犬,惹人貽笑大方。
“這人誰啊?區區一少年也膽敢效仿詩仙,也不掂量一番自己的份量。”
“就是,肚子里沒丁點墨水,也敢再次撒潑。倒是該與晏大人說說,往后這等俗人就莫來了。”
晏殊這時正在招呼佛寶奴,畢竟是貴客,他這個主人不好怠慢。聽到身后傳來這番話時,他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而這個小細節被佛寶奴給敏銳的捕捉到了。
“怎的了?他們說的不對?這廝不就是個市井狂徒?”佛寶奴笑著指著宋北云說道:“你看這死狗模樣,哪里像個滿腹經綸者。”
晏殊輕哼一聲,低聲笑道:“大皇子,你可是看低了他,若說天下之才共一石,我占三成,天下人共享一成,余下六成便都長在了這廝身上。”
“哦?”佛寶奴顯然是不信的:“可我是聽聞他可都只是拾了晏大人的牙慧才稍占了些文采之名。”
晏殊拂袖,面帶不悅:“耶律皇子,何故辱我?”
佛寶奴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她站起身指著宋北云朗聲說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便出五題,諸位便以這五題為詞令寫來五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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