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李氏,雄踞西北已有二十一年有余,但細細算起來從唐末黨項拓跋首領李思恭開始到如今,李氏政權已經在那個地方盤踞了百余年。
李氏家族用宋北云的話來說,就是那寄生蟲一般的家族,他們先后臣服于唐朝、五代諸政權與宋,后宋勢微,攀附遼。又與吐蕃、黑厥交好,可謂是左右逢源。
要說誰會在意西夏,誰也不在意西夏,一個扣扣搜搜、偷偷摸摸的地方,連澡都不怎么洗。大宋、大遼就沒有一個正眼瞧他的。
但近十年以來,西夏卻是很充分的詮釋了一個成語,那就是韜光養晦。它趁著宋遼、宋金、金遼、遼蒙、宋蒙混戰的時候,偷偷摸摸的發育了一波。
現在整個西夏據說有雄兵三十萬,精兵良將無數,秣馬厲兵躍躍欲試,大有逐鹿中原分一杯羹的架勢。
但以西夏歷來的摳搜和偷摸,他們并不敢明火執仗的干,只能私底下玩一些比較齷齪的手段,先是偷了本該歸屬遼國的陜地,就連故都長安都被他們盤了下來,然后還將洛陽收入囊中。
但這事卻并不能證明他們有多強,只是單純的因為當時金遼對峙,遼國絕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抵抗虎視眈眈的金國。
現在遼國也騰不出手去干他們,因為金帳汗國異軍突起,金國卻仍然在那盯著,相比較背后偷偷搞事的西夏,這兩個龐然大物才是遼國的心腹大患。
而宋國一直茍且在后方,這幾年一直被內亂和災害困擾。這不,就被專業撿人頭的西夏給盯上了。
他們倒是真的聰明,知道大宋雖然沒有以前強了,但善于陣地戰、防御戰的大宋絕對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所以他們這些年一直在私下里拉攏大宋的將領官員。
第一個被腐蝕的就是荊州的刺史,這個刺史本就是太宗皇帝一手扶持上來的人,在太宗朝時已官拜樞密使,但等保慶帝登基后,他卻只能去當一州刺史,而且上頭還有一個軍管的襄陽在死死壓著他。
他心中自是不服更是不滿,被西夏李氏腐蝕也并不讓人意外,而如今就等著萬事俱備的那一日了。
這些事小宋都清楚,作為大宋最高級別特務機構的老大,這種事情若是查不出來,那還不如早日回家專心帶孩子。
不過知道歸知道,情報機構講究的是一個冷酷無情、審時度勢。在沒有能直接干掉這個人的證據之前,能按兵不動就按兵不動。畢竟到現在為止,西夏還是大宋名義上的屬國,地位與安南相似,而且關于荊州刺史的行動,現在他仍是有脫身能力的,即便是宋北云也沒有辦法從法理上一巴掌拍死他。
講道理,凡事都要講道理。皇城司的高層有人主張直接暗殺掉荊州刺史或者現在西夏王,但所有關于暗殺和綁架的提議都被宋北云給否決了,作為一個情報機構如果要使用這種下三濫的行動來完成任務的話,那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的。
因為暗殺會開一個很糟糕的頭,情報界是有自己的玩法和規則的,從戰國之后就不再流行玩刺客那一套了,因為這種事很容易露餡,大家都有自己的王也都有自己的親屬,地下戰線殘酷歸殘酷但卻大家還都是會默默遵守一些不成文的潛規則。
當然除了對叛徒,如果有一日遼國叛逃到大宋或者大宋叛逃到遼國的人全家離奇暴斃,兩國的情報部門基本都是隨便糊弄一下就過去了。叛徒嘛,沒有人權的,不管是哪國的叛徒,死不足惜。
而且小宋認為,現在最好是能盡快逼反荊州和西夏,因為大宋太需要一場輝煌的勝利來證明自己了。連年的戰敗讓大宋的骨頭已經軟了下來,一場戰爭不光可以拉高內需還能夠提振士氣。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都是需要英雄的,老一代的英雄正在隨著時間緩慢風化,新一代的英雄卻還沒有被造出來,這是很糟糕的事情,所以大宋需要一場低烈度的局部戰爭來證明自己的戰斗力,讓百姓有自信、讓朝堂有士氣。
那么這場仗最好是從誰那下手呢?自然就是西夏了。畢竟打遼國真的打不過呀……但打西夏的話,小宋和福王爺仔細研究過西夏的戰斗力,福王爺用了三個字來形容,那便是“臭狗屎”。
西夏騎兵彪悍不彪悍?其實自然是彪悍的,但他們與草原騎兵不一樣,草原的人堅韌、不屈,戰斗意志極其強大,是任何一個統帥都不忍心貶低的對手。
但西夏人不一樣,說來也許有人不喜歡聽,但西夏的士兵除了殘暴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單體戰斗力勉強能跟遼國騎兵一戰,但戰斗意志、訓練度、組織度和集體榮譽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東西。
如果說遼國和金帳汗國之間的騎兵沖鋒就是兩頭紅了眼的巨狼在以命相搏,那西夏就是會在一擊不中之后立刻夾著尾巴后撤的豺犬,陰險但毫無威勢。
在正面戰場上只要擊潰一次,他們就再難組織起第二輪沖鋒,這就是西夏。
所以小宋認為這個西夏是用來給宋立威的好地方,再讓它跳脫一會兒,到時候直接勿謂言之不預,一波殺到興慶府然后圍城三日再撤回來。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打下來,不是不行……而是暫時真的沒有必要,大宋暫時養不起那個貧瘠之地,而且一旦打下了西夏,大宋就要直面草原、黑厥、吐蕃了,到時反倒讓遼國可以空出手大展拳腳。
所以計劃早已經制定好了,現在就等著那頭動作了,一定要他們先動手,否則內部就會有主戰派主和派的爭論,百姓也會出現怨言。
所以即便是小宋都把他們調查了個底朝天,但卻仍然擺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坐等魚兒上鉤。
就福王爺在趙性那的點評而言,對小宋的評價就是“天下陰謀者無出其左右”,這樣一個人定下的方案,趙性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早起的小宋打了個哈欠,身邊的碧螺還抱著他的腰在沉睡,雖然昨天弄到很晚,但可惡的生物鐘卻讓他早早的就睜開了眼。
“要命了……”小宋揉了揉臉:“每天睡不到四個鐘頭,遲早要禿頭的。”
而正在這時,小魚再次出現在了窗口,他眨巴著眼睛看著小宋,小宋也看著他。
“大清早你找我肯定是沒好事的。”
“官家叫我通知宋大人,今日你自行解決,他沒空陪你,他要去慰農。”
小宋翻了個身子,揉著碧螺的頭發,再次打了個哈欠:“知道了……就這點事不用大清早來吧。”
“官家還說,晚上讓你安排個好點的畫舫。”
小宋咳嗽了一聲,坐起身來:“他又要偷偷摸摸的跑出來?”
“官家說……他來這便是為了玩的,若是不讓他玩,那與在金陵又有何異?還說……”小魚猶豫了起來,不知該不該將后頭的話說出來。
“說什么?你直說便是了。”
“官家還說宋北云那個狗東西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他要是不肯帶朕去玩,朕就派他去瓊州當刺史。”
“這狗東西!”宋北云破口大罵了起來:“這純種狗皇帝啊!”
小魚捂住耳朵:“小魚什么都沒聽見……宋大人,小魚告辭了。”
人走后,小宋頹然的倒在了床榻上,他的喊叫早已經驚醒了旁邊的碧螺,等小魚走后她慢慢靠在了宋北云的懷中,低聲說道:“宋大人不要在意,這些事碧螺幫你安排便是了。”
小宋嘆了口氣:“萬一那狗皇帝真出點什么事,我們全要完蛋。”
碧螺在小宋的胸口輕輕蹭了蹭:“杭州這一畝三分地,碧螺還是說話算話的。”
“行了,再睡一會吧,不然要猝死了。”小宋哀嘆一聲:“真麻煩……”
“那碧螺去為大人準備些吃食。”
“那你準備吧,我再睡一會兒。”
與此同時,趙性正坐在花園之中一邊品茶一邊聽取杭州刺史匯報工作,他聽著聽著心思就已經飄去了畫舫,人人都說這杭州的姑娘溫柔如水,他卻只能對著面前這個干巴巴的糟老頭。
趙性覺得自己苦啊……一想到宋狗居然在這里都能有個溫柔鄉,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混賬!”
這一聲呵斥生生把對面匯報工作的刺史給嚇了一跳,連忙起身畢恭畢敬的顫聲道:“官家,實非臣不利而是上月以來杭州稅收銳減三成啊……”
“少三成?”趙性總算緩過勁兒來,他正色道:“怎么就少了三成呢?”
“臣還在查辦此事,仿佛一夜之間許多產業都停了下來,不再經營。或者是變賣與他人,總之杭州一時間實在是有些不堪了。”
“三成?一座城的產業少了三成?”趙性皺起眉頭:“有趣啊。”
在青龍苑的學習也不是沒有毫無收獲,至少趙性在小宋那學到了不少,比如這簡單的經濟學,他明白這銳減三成的概念是什么,這絕非是自然規律而是有人在拋售資產了。
究竟是誰在玩這一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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