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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今日加刊的報紙正擺在紫式部的手邊,她自幼便研習漢學,對這上頭的遣詞造句了如指掌,在宋國這些日子里她最喜歡的就是手中這份小小的報紙。
一兩文錢買一份放在手邊,足不出戶便能知天下事、家家事,有悲歡有離合,有百家爭鳴有草莽趣事,國朝政令也毫不隱晦的公布其上,任由所有人評說、討論和爭執。
這是何等的氣魄和等的自信。
雖只是一年多的時間,紫式部其實已經被這個國家給深深的迷住了,雖是身負使命但這并不影響她喜歡宋國的一切,而所有的一切之中,她最鐘愛的便是女人也能在報紙上發表文章。
說來也有趣,雖然自己躲在青樓之中,但吃穿用度全都是用稿費轉來的。
她如今在文匯報上連載的一篇故事十分有銷量,號稱三大當家文章之一,講述的是兩個大戶人家之間的愛恨情仇,里面的小紫便是以她自己為原型刻畫出來的。
什么自小被聯姻至其他人家,然后與那個大自己近二十歲的男子發生的一系列的恩怨情愛。
她以細膩的文風和對女性心理精準的把握,不知道騙了多少少女的眼淚,如今這本還沒名字連載之物已與其他兩本共稱文匯三寶。
而今日她的關注點卻并不是娛樂版塊,而是工農報上的那個三支一扶計劃的詳細解釋。
她來回看了三遍,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天才般的計劃,因為不為其他,里頭就明確寫著不分國籍、不分人種也不分年齡,只要每年的評價分高于五十,連續五年便是可以替補做官。
而且工報和農報分別還以不同的角度評論了這個政策,叫好雖然都是一片叫好,但農報其實是在看衰的,他們的觀點便是那些讀書人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無論如何都比不得那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對此,無數讀書人給農報寫信發出駁斥,想來明天就能夠看到這些駁斥的內容了。
當然,除了這些,紫式部這一年多來經常會摘抄一些報紙上的政策措施,而這一系列的政策連貫下來,她驚訝的發現這居然是一個連環扣,一環扣一環的發展著。
而再往前溯源,這一系列的改革開始便是從五年前左右,最先改革的也是科舉考試和取士制度,接下來便是一輪一輪循序漸漸的商改、農改、軍改、官改,每一次都不激烈,但一次次的積累下來之后,整個宋國已經和最初的宋國完全不是一個模式了。
發現這一點之后的紫式部認為今年一定會是迎來宋國第一次巨大變革的時期,因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果不其然,她在報紙上看到的東西已經是讓人心中悸動,不過光憑這個可能還不是最終的目的。
那么最大的變革會是哪里呢?
紫式部帶著疑問翻閱報紙時,突然一個不太顯眼的消息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那便是長安的試點科考新規。
她仔仔細細的閱讀完之后,難掩激動的從床榻上跳了起來,她難以置信的把上頭的條目再次仔細閱讀了一遍,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是顛覆了自漢以來的取士規則,看似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但這里若是有心人可以看出來,它明顯開始突出了“公平”二字,因為士農工商都可進行考試了,工科的開辦對于原先的模式來說簡直就是一種顛覆。
而考試之后并不給予功名反而要進入下一級書院進行二次深造這件事,紫式部有些不明白,但上頭明確說的是國家給出錢。
還有一條,男女不限。但會劃分男女學院。
這……這……這讓紫式部有些悸動,她本身就不想離開這個地方,現在看到這里她愈發的不想離開這里了。
因為在平安京,即便是皇室家的女兒也不過是交易的籌碼,若不是如此自己也不至于六歲便被嫁給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相比較大宋女子那潑辣果敢的風格,平安京的女子就像個委屈巴巴的小狗,只能靠著男人的施舍來度日。
而大宋……女子可是能主動要求合離的,也能很自主的出來工作。這對于她紫式部來說,就是命數一般的存在。
但如今身上肩負著職責,想要留在大宋談何容易,而且她本就是已婚,即便是想找個人嫁了也不行,屆時只要源家的人找來,她仍是要乖乖回去的。
她其實撒了個謊,她是逃犯不假,但罪名是逃婚……
哀怨滿懷的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自己這個樣子東躲西藏到底不是長久之計,終歸是需要想個法子讓自己脫離苦海的。
她想到那個滿臉壞人模樣的宋北云,但很快就否定掉了,因為那個人太壞了,紫式部認為自己沒有那個能耐去像哄騙別人一樣把他哄騙的團團轉。
而此時此刻,正在金陵這邊熱熱鬧鬧的時候,遼國的皇宮中也是挺熱鬧的。
遼國的皇帝陛下終于回來了,還帶來了個大寶貝。
妙言真的是太喜歡這個寶貝了,抱在手上就不肯松開,而這個寶貝也長得那叫一個粉雕玉砌,眼睛特別大,而且特別喜歡笑,隨便一逗弄就咯咯笑個不停。
“你真行,孩子這么小,你就讓他跑長途?”妙言抱著軟綿綿香噴噴的小東西不肯松手,坐在那埋怨著正在換衣裳的佛寶奴:“你是個人?”
“朕有什么法子,都快一年了。遼國再沒皇帝,怕是有人要造反了。”
“誰敢?”妙言眉頭一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幾斤幾兩。”
佛寶奴輕笑一聲,看了一眼妙言。
“你懷疑我?”
“我可沒懷疑你。”佛寶奴撇了撇嘴:“但有些狗男人可說不好。”
“你的狗男人這次大朝會要封侯咯。”妙言說完之后,俯下身子在小東西額頭上蹭了蹭:“寶寶乖,娘帶你睡覺覺去。”
“別走。”佛寶奴仰起頭:“他憑什么封侯?宋國不是已經沒了這分封么?”
“為一人而改制,有什么意外的。”妙言低聲說道:“大宋三十年來,節節敗退,丟了故都也丟了脾氣。現在有人收復一千八百里江山回來,收回了長安故都、收回了國家的脾氣,封個侯又有什么意外的?”
“那朕也給他封,我看他怎么辦,”佛寶奴哈哈一笑:“還給他送個橫幅,大遼守土開疆之功。”
“你是恨他不死。”
“我恨不得他在宋國無立錐之地,恨不得他家門遭人潑糞、恨不得趙性賜他毒酒一杯。”
“哈。”
妙言把孩子輕輕放在搖籃里:“嘴巴上說著最毒的話,心里頭念著最親的人兒。他在大宋那邊混不下去了,是不是就有人夜夜摟著你入眠了?”
“你這人……”佛寶奴皺著眉頭說道:“嘴巴如此毒,心中肯定很苦吧。”
“誰苦還說不準呢。”妙言笑起來咯咯響,就連搖籃里的小東西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那你就這么辦,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手腕了。”
“起開,我要給兒子喂奶了。”
“為什么不找個奶媽?”妙言好奇的問道:“皇帝親自喂奶哦,天下奇聞。”
“有人不讓,說喝人家的不放心,也不知道他在瞎操心什么。”佛寶奴撇了撇嘴:“不與你廢話了,等他睡下,我還要召見群臣呢。”
“不怕漏奶被發現了端倪?”
“你……”
佛寶奴是真的服了這兩個人,她自認嘴巴不笨,但這一南一北,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嘴巴是真的是毒辣,說不過還被氣半死。
“行了,我去想法子給你做個汲奶器去,省得你整日漲漲的。”
“擠奶……不用了吧,很疼的。”佛寶奴苦著一張臉:“我很怕疼的。”
“汲,汲取的汲。”
“不還是擠么……”
妙言想了想:“最討厭你們這些錦州口音了。”
不過雖然皇帝陛下要喂奶,但絲毫不影響她照應群臣。至于見到群臣之后的說辭嘛,就是自己大病臥床,昨日紫霞滿天,福至心靈突然便痊愈了。
然后仔細聽取了一下對于這次兩金之戰的總體報告,最后她也提出要給宋北云封侯的建議。
但遼國皇帝給宋國臣子封侯,這終歸是不合規矩的,但佛寶奴卻不管那些,理由就是宋北云死守遼國北大門三十余日,擊殺金國大將完顏那個啥,助遼國開疆拓土收復失地,若是宋國都為了他改祖宗制度,那遼國不封個侯,是不是顯得遼國沒有了那大國氣度?
雖然群臣對這個突然身上滿是奶香味的陛下的說辭嗤之以鼻,但……她說的好像也沒錯,封個虛侯也問題不大,每年給些錢打發打發便就這樣了。
“對了,諸位臣工,東宮三師之職,有何舉薦嗎?”
聽到這個,下頭的人終于打起了精神,遼國的太子殿下終于要浮出水面了,而只要會當官的人都知道,只要穩穩抱住太子這根大腿,只要別太浪,三朝元老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