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天不亮就起來了。”
在小宋伏案寫東西時,一個香香軟軟的身子貼了上來,下巴也架在了他的肩頭。
“你不多睡一會兒?”
“我往日也是五更便起來了,你來了我還多睡了一個時辰呢。”佛寶奴慵懶的說道:“我是沒想到你這個懶東西會起的這么早。”
宋北云笑了一聲,并沒有做解釋,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東西:“于大義,我不能給遼國出謀劃策,這你能明白么?”
“能,我細細的想了想,雖是有些不甘,但卻也是無可奈何。”佛寶奴探過頭去:“那你這是在寫什么?”
“寫短篇小說咯,將的是一個邊陲小國里發生的事情,跟遼國一點關系都沒有。”小宋側過頭看了身邊人一眼:“只是手癢,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佛寶奴可不是左柔,她何等的精明,當時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著用手戳了戳小宋的腦袋:“大義之中卻還有著私情,你這人注定當不得君子。”
“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是君子啊。”小宋打了個哈欠,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說實話,雖然先下不太可能,但我還是很期待有朝一日長江和黃河同沐一片晴空之下。”
佛寶奴沒說話,因為她沒有立場說話,不管怎么樣她都是遼國皇帝,她既不甘心也不服氣,而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很,就照著這樣發展下去,天下終究不會是她耶律家的。
“別這么看著我啊,我也沒說一定會是誰家的,可能我們這一代甚至下一代下幾代都看不見的事情,但遲早有一天會完成真正的大一統的,到時草原也好、吐蕃也好、大理也好,都會變成統一的一部分。”
“上次你是不是說過要進行度量衡統一了?”
佛寶奴不想討論這個,于是乎連忙轉移了話題:“這件事怎么操作?”
“不光是度量衡,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實現始皇帝沒有完成的事業。”
“嗯?”
“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行同倫、地同域之外,還要加上一個音同聲。”小宋仰起頭沉默了一陣:“雖然很難對吧。”
“為什么啊?”
“你知道長江南北黃河南北一共有一百二十余種方言吧。互相之間有時甚至十里不同音。”小宋皺著眉頭說道:“無法溝通極易導致沖突,沖突升級成仇恨,就會私斗成風。行了,你再休息一會吧,我這邊也快結束了。”
佛寶奴應了一聲,躺回到了床邊,但卻并沒有閉上眼睛,只是一只手撐著腦袋側躺著看著宋北云。
她完全猜不到這個人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輕浮時極輕浮,但思考的卻都是無比沉重之物,作為一個皇帝來說,只要有一個人能把宋北云提出的眾多內容中的一項完成,他便是能夠在政壇叱咤風云、青史留下姓名的名臣了,但宋北云似乎全部都要,而且他不光是自己要這么干,還在打后代子孫的主意。
不過佛寶奴考慮的內容和宋北云還是有些不同的,宋北云的一切想法都太過于理想化,因為這些事情太難太難了,能夠干成便是奇跡,可是人家究竟能有奇跡幾何?
從皇帝的角度來思考,宋北云每一步其實都是在削弱皇權,一步一步的將皇帝變成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只是一種象征,這其實就是軟刀子殺人,這種人理論上是不能留的,
但從一個好奇的女人的角度來思考,佛寶奴想看看這個小自己好幾歲而且還騙了自己生了孩子的狗男人到底能不能完成他口中描述的未來,如果能夠完成,這與奇跡無異,但恰好這個狗東西已經完成了許多被人視為奇跡的事情。
矛盾而復雜,這就是佛寶奴對于宋北云的評價,同時也是宋北云對佛寶奴的評價。
所以很多事情她也沒有挑明去說,只是靜靜的看著,看著他到底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改變。
至于自己,她現在其實更多是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她哪里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登上皇位的,她不是李世民也當不成李世民,得位不正的名頭會死死跟著她一輩子,也是那些擁護她的貴族們死抓不放的把柄。
“等會你要出去?”
“嗯。”小宋點頭:“今天得做點事情,我盡可能的快一點。相比較那些腐朽老貴族,這些暴發戶貴族才是最大的問題。”
佛寶奴嘆了一口氣:“我也沒法子,你也知道我這皇位是如何得來的。”
小宋只是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臉。她短短的一句話里頭透著無盡的無奈。
依靠著這些新貴族上位的佛寶奴,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也不可以騰出手去折騰這些人的,因為那樣她會被冠以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暴君之名。
在這個時代,也許別人都可以不要那名聲,但作為皇帝是一定要的,趙性也好、佛寶奴也好、金皇也好甚至是草原的野蠻人大汗都是如此。
因為至今為止這個世界仍是個家天下的世界。皇帝的名聲就代表著公信力、代表著形象也代表著國家的前景。
政變也好、奪位也好,這都不算事。但事后大殺功臣,這可就要出大事了。
“放心吧。”小宋伸了個懶腰:“對付這幫人,我還是有心得的。”
“嗯。”佛寶奴把自己埋入被窩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我就不管你了。”
小宋點了點頭,轉過身繼續寫起了東西。
大概到了巳時左右,小宋總算忙完了,而佛寶奴卻老早就去與會見大理國使臣去了,雖然她沒說這些大理人來這是干什么,但大概一個正常人用屁股想也能想到,他們來這就只是為了觀音奴的事情。
忙,大家都很忙。
小宋穿上了一身花哨的衣裳走出了寢宮,正好看到韓姬侯在外頭。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韓姬,輕輕搖頭:“不行,你穿太素了。”
韓姬張了張嘴,但反駁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這便去換。”
“男裝,騷氣一點。”
過了一會兒,韓姬一副男人打扮就走了出來,也許是因為基本看不出有萊萊的關系,所以韓姬扮男人要比佛寶奴像很多,就算是小宋冷不丁一看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很好,跟我走。”
小宋往外走,韓姬緊隨其后,而小宋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問道:“知道我們今天是干什么嗎?”
韓姬搖頭。
“那好,既然你不知道我就簡單跟你說一聲,我們今天的工作就只有一項,就是天字第一號的紈绔子弟和他的狗腿子,上街挑撥。”
韓姬愣了片刻:“就兩人?”
“當然不是。”小宋搖頭道:“出去之后我會安排人,這個你就別勞心了,你們遼國那些探子要多廢物有多廢物,根本配不上我的段位。”
面對小宋無情嘲諷,韓姬唯一能做的就是轉過頭去,擺出不屑的表情。
走出側門,小宋朝不遠處一個蹲在旁邊用樹枝畫畫的人瞄了一眼,那人也正好瞧見了他,兩人一對視,小宋微不可查的一點頭,那人便不緊不慢的挑起條子離開了這里。
“小韓啊,等會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忽悠人的能耐。”小宋嘿嘿一樂,而韓姬卻始終擺出高冷的臉不搭理人。
不過對于這個小宋不在意,因為韓姬是女官也是佛寶奴的貼身保鏢,高冷點屬實正常,畢竟不是每一個保鏢都會像大黑牛那樣喋喋不休,而且還專攻下三路。
“在這等一會。”
小宋指著皇宮外的一棵大榕樹下,他本來想坐在這里休息一陣子,但沒想到這地方基本全都是排泄物,臭不可聞。
“這幫人的衛生習慣真差啊。”小宋嘆起道:“看來掃盲教育任重道遠。”
旁邊一直沒有開腔的韓姬突然說出了話來:“遼國與宋國還是有些不同的。”
“同不同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當街拉屎就是不對,這個陋習不改,麻煩大了。
小宋可還記得黑死病是怎樣蔓延整個歐洲大陸的,就是因為衛生環境極差還有人員沒有相對應的衛生意識,最后黑死病干掉了近三分之一的歐洲人口。
不過呢,想要這幫文盲老兄適應公共衛生間恐怕也是有些難,對這幫人來說不讓他們在街上拉屎就是沒有王法。
“交代你的任務都記住了吧?”小宋蹲在遠離大榕樹下的臺階上::“等會咱們帶上狗腿子去這幾天最熱鬧的地方。”
韓姬應了一聲,然后便轉過頭不看宋北云,只是專心的站在他身邊不遠的位置上。
“你身份標識有沒有?”
小宋突然體溫,韓姬點頭道:“有。”
“嗯,掛出來,要顯眼一點。”小宋嘿嘿一笑:“把遼國皇帝的光環給我打上。”
韓姬從懷里摸出腰牌掛在腰上,小宋看完之后也是點了點頭:“今天我們就去把遼國這幫暴發戶按在地上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