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這個級別是有專車的,馬車的規格也挺高,車窗上都能上鎏金的那種,但他一般除非出席正式場合都不會坐那車,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沒事這么招搖過市那豈不是恨那些刺客不知道宋北云在哪里嗎?
所以他在長安城內活動,其實更喜歡坐的是大路旁邊專門拉人的驢車,他覺得這應該是世界上最早的計程車了,這個行當基本都是西夏人把持著,他們過來長安討生活,大多都會將自家的馬帶來,雖然都不是良種的軍馬,但用來拉拉車還是很不錯的。
也許是因為行業特點,這幫干出租馬車的伙計都挺健談,口中一說話就帶著大西北的調調,說些滿城的雞毛蒜皮、瓜田李下倒也是有趣。
“到咧。”
那趕車的把式吆喝一聲,宋北云應聲下了車,掏出些銅板遞了過去,然后說道:“你一日能賺幾個錢?”
“好嘛,三五百文,不好嘛一個大子兒都沒有。”
“也還行,走了。”
“比老家好。”那把式嘆了口氣:“老家的稅都收得讓人睡不著覺。”
宋北云笑了笑并沒有說話,西夏不收稅怎么辦呢,他們欠的錢已經夠讓他們徹底爬不起來了。
不過大概也快了,西夏的氣數基本上是盡了,剩下的便是逼李氏家族退位,然后西夏歸并大宋就完事了。
打呢,西夏肯定是打不動了,戰馬都被折現當戰爭賠款了,武器又因為沒錢而許久沒有更新維護,僅有的一些鐵礦、煤礦也都折現交付了出去。
現在的西夏啊,就是秋后的螞蚱,沒幾日蹦跶了。
小宋看著馬車遠走,輕笑幾聲后便讓金鈴兒的侍女去開了門。
走入院子,老遠就聽到后頭有人在奏樂,宋北云側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女:“這是干啥呢?”
“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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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問你也白問。”小宋嘆了口氣:“桂香啊,你就不能哪天我問你的時候,你痛快的給我個信兒么?”
“可我真不知道啊。”桂香也是不客氣的那種,他跟宋北云認識的日子也久了,若是四下無人時,她甚至還會在老爺面前賣賣騷,所以早就沒了什么敬畏:“您若是非要問,那我只好騙騙你了。”
宋北云伸過手擰著她的臉:“還給長能耐了!”
“疼……老爺放手放手,你捏捏別的地方都成,不好捏臉的。”
宋北云嘆氣道:“我明天就去給你尋個男人去,省得老在這煩我。”
“那可不成。”桂香搖頭:“我是公主的貼身婢,哪能說走就走的,這事要過內務府呢。”
宋北云在她后腦勺上拍了一下,便是再不搭理她了,只是徑直走入到了后院。
這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小姑娘在那跳草原的舞,旁邊給她奏樂的居然是左柔……
“這是?”小宋走上前好奇的問道:“玩的哪一出?”
左柔聞言回過頭,然后立刻站起來沖到宋北云面前拽著他袖子就來到了這位草原小公主面前。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過來跟你兒子和親的草原小公主,漢名叫二花來的。”
宋北云朝小公主點了點頭,臉上并沒有什么波瀾,反倒是那個小公主卻是繞著宋北云轉起了圈來。
“你便是世子了?”小公主突然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覺,這個男人好好看!而且看上去人也正派,但就是有點眼熟,不知在哪里見過,但肯定是見過。
宋北云繞過他走進房內,探頭看了一眼:“我什么時候變世子的?”
金鈴兒抱著胳膊坐在那,看到宋北云來了之后,卻只是沒好氣的一笑:“天知道,這是個軸貨,你來處置了便是。”
小宋嘆氣道:“知道了。”
他轉過身,看向這位年輕的草原小公主,上下打量一番,臉上的粉洗凈之后,倒著實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至于好不好看這件事上,她算是五官端正的那一類,五官端正的年輕姑娘哪里有不好看呢。
“你是世子,那我就有話要對你講。”小公主神秘兮兮的說道:“你跟我來。”
小公主不由分說的拽著宋北云就往院子深處走,左柔一看立刻豎起耳朵往那邊挪了過去。
“這次和親,本來我是不愿意的,不過呢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勉強同意了。不過你要把那幾個女人都趕走。”小公主仰著下巴對宋北云說:“還有,你爹在哪里,我這有一份信要給你爹。”
宋北云表情很奇怪,他低著頭看著這位自說自話的憨憨,即便是心里早就明白誤會到底是怎么產生的,但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封信很重要哦,是我父汗寫給你父親的,一定要親自交到他手中。”小公主拿出信來在宋北云面前晃了晃:“我不能給你,你讓你父親過來或者我跟你一起去見你父親。”
宋北云歪著頭看著她:“宋北云嗎?”
“嗯。”小公主用力的點點頭:“唉?我學漢文的時候,先生說過兒子不可提父親的名諱,你這個世子不太好,在我們那里要吊起來拿鞭子抽的。”
她在這說著,躲在旁邊的左柔捂著嘴笑得磕磕絆絆,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挺憨了,現在看起來這世上當真是一山還有一山低,這樣挺好……挺好……
“你先把信給我吧。”小宋嘆氣。
“不行,父汗說了,定要親手交給宋北云。”
“我他娘……”小宋抿了抿嘴:“我就是。”
小公主皺起鼻子,踮起腳在宋北云的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你們漢人真愛開玩笑。乖,快去叫你爹爹來,這件事很重要。”
左柔此刻已經笑出了鵝叫聲,宋北云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偷聽就偷聽,保持安靜是基本禮儀好吧。”
“好好好……”左柔撩起裙子團成團塞到嘴里。
“你褲衩……”宋北云拍了一下腦門:“哎喲……怎么都是你們這種人啊!”
強忍著罵笨蛋的沖動,小宋咬緊后槽牙對這位草原的小公主說道:“首先,我就是宋北云。其次,你要和親的相公今年才三歲多一點。你要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把信給我,我安排你回草原。”
小公主側身指著左柔:“是不是她們逼你這樣講的?我去找他們評理去!”
左柔一見,提著裙子就跑開了,而那小公主卻不依不饒的要沖去和金鈴兒評理。
“等會。”
宋北云伸出手攔住這暴躁公主的去路,而此刻左柔居然又提著裙子跑了回來……
看到這個人的表現,小宋覺得以后可能要針對左柔開始了,不然萬一生了個孩子出來,自己又沒辦法照顧傻孩子一輩子,生出來就是害了他……
“不要攔我。”小公主冷哼一聲:“我讓這些刁民知道我鞭子的厲害。”
小宋坐在了旁邊的長凳上,側著頭,臉上全是生無可戀。
他從來都不習慣對付笨蛋,左柔那叫特例,畢竟從小就沾染上了,算起來也是自己那啥的啟蒙姐姐。但這位小公主可是正兒八經的天降蠢貨,小宋看到這種人腦殼都是大的。
笨、呆、單純還認死理,到現在為止都以為是大家合起伙來騙她。
至于嗎?就問至于嗎……
“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好的,額駙。”小公主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你們漢人是叫額駙對吧?不對不對,那是金人的叫法,漢人要叫……夫君。”
左柔此刻已經開始捶地了,甚至于把聽到動靜的俏俏、巧云她們都給勾搭出來了,她們聽到這一番話之后,表情神態各不相同,但基本上眼神里都是無奈。
“我不跟你討論叫什么,你為什么認定我是世子,我爹是宋北云。”小宋嘆氣道:“是不是有人告訴你,宋北云今年五十上下?”
“父汗說的。”小公主堅定不移的說道:“父汗不會騙人,那父汗不會騙人,就是你們逗我玩。”
宋北云把手指關節骨擺得噼啪響,陷入了沉思……
這里有個邏輯死結,那就是這位小公主的認知是固定的,不隨人的改變而改變,她認死理不說,還堅持一個觀點。
現在她的認知里宋北云五十歲,那么小于五十歲的都必不可能是宋北云。
即便是宋北云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會覺得“你們漢人真奸詐,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草原小姑娘”,并且她多少還有點病,上來只是因為好看,老公就已經叫上了。
“來,抬頭,我看看你牙口。”小公主伸手到宋狗面前:“讓我看看。”
這一次,就連一貫嚴肅的巧云都笑的不行了,她側過頭用力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噗噗的聲音卻是格外清晰。
“我勸你好自為之。”小宋甩開她的手:“不要跟我來動手動腳的。”
北云心里苦啊,從來都是小姑娘警告他不要動手動腳,如今卻應了那句風水輪流轉的道理,輪到了他喊人家不要動手動腳了。
“在我們草原呢,不健碩的男子是不能上床睡覺的。”小公主振振有詞的說道,甚至說到最后不自覺的說起了草原的語言。
嘰里咕嚕一大堆后,她撩起袖子:“讓我摸摸,看看你健壯不健壯。”
小宋啪的一聲拍開她的手:“行了,別煩我。你們誰來帶她去了解一下我是誰?”
話音剛落,那些看熱鬧的人頓時鳥獸散,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捧著碗,碗里放著年糕正在吃午飯的鋼蛋站在那里無辜的看著的宋北云。
“夫妻本是同林鳥……”小宋喪氣的嘆氣:“大難臨頭各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