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日出要比南京晚一些,畢竟這里離開金陵都城三千里外。
數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大宋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橫穿了整個陜西打到了興慶府,兩千里地的奇襲生生打得西夏手忙腳亂,最終還是因無法應對而一敗涂地。
西夏敗了,皇帝于清晨時親自等候在城門處,小皇帝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滿臉的驚恐,但卻因為周遭全都是宋兵,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等候著即將要到來的事情。
辰時剛到,興慶府外緩緩升起大旗,迎風招展的宋字旗讓所有西夏人看得為之心頭一顫,但事到如今卻已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只希望宋國念在往日感情的份上能放西夏一條活路。
宋字大旗逐漸靠近了,車轔轔馬蕭蕭,數百重甲勇士邁著沉重的步子激起一陣塵土,人數雖不多卻生生走出了一股子攻無不克的模樣,身后的輕騎兵裝備也是精良,在抵達城門口之前從重甲步卒兩邊散開以雁形陣簇擁重甲前行,接著則是披著重甲和馬甲的重騎兵鐵浮屠,整齊劃一的人馬腳步聲讓興慶府的城門都震顫了起來。
不可能打贏的……這絕對不可能打贏的……
西夏的臣民們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發出了感嘆,這樣的大宋絕對不可能被擊垮,他們的訓練太有素了、裝備也太精良了,遠不是西夏那些破爛能夠比擬的,輸的不冤。
當這一隊精兵走上來之后,立刻分列在了興慶府城門口,最后遠處一匹純白駿馬趾高氣昂的踢踏而來。
馬上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從萬眾矚目中來到興慶府已是斑斕破敗的城門口,翻身下馬來。
他落地的瞬間,周圍所有甲士同時正步提刀,整齊劃一、氣勢非凡,直驚得西夏的小皇帝后退了好幾步。
摘下頭上的亮銀盔甲,露出面容走到了西夏團隊的面前,微微昂起頭,輕聲道:“見過西夏李皇帝。”
西夏一早時是諸中原帝國對夏國的蔑稱,但久而久之就連西夏人自己也慢慢適應了這個稱呼,逐漸習慣了西夏這個蔑稱。
雖然國書上還是會用夏國論定,但口語上卻還是逃不過那一口一個西夏的稱呼。
“見過上國天使。”
其實小宋對這個天使的稱呼還是有些別扭,但其實理論上東亞的天使和歐洲的天使是兩個概念,那邊是長翅膀會飛的人,這邊就是人。但相同點就是都很牛逼,只不過一個的代表神權一個代表皇權。
就這樣,小宋在西夏皇帝的陪同下
由西夏首輔大臣牽著馬
緩慢的經過興慶府最繁華的主街進入到了皇宮之中。
說實話,興慶府的糟糕讓小宋有點心疼這幫人
要說爛吧
也不能夠說是爛,反正就像那西部鄉土小說描述的那樣
一切都是黃噗噗灰蓬蓬,透著一股子干澀啞暗
就如這大西北的風一般刀削斧劈。
但要說他爛吧
自古以來寧川之地便有“天下黃河富寧夏”一說,這地方絕對是富的。想來……大概就是建筑風格如此吧。
小宋對西夏其實并沒有太多了解,但曾經妙言對他說過,如果任由西夏發展下去
按照正常歷史上的進程
未來宋夏的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麟府豐之戰、定川寨之戰等四大戰役都會以西夏勝利為告終,范仲淹也會因為好水川之戰的戰敗而被貶斥流放。
而之后西夏和遼的河曲之戰中,西夏會戰勝遼興宗的十萬精銳,重挫遼國,甚至可能會是遼國中落的導火索。
現在如果會有遼興宗
那么按照年齡來看……會在四年后誕生,如果這樣的話……很可能會是小虎牙的崽。
而西夏能夠同時干翻宋遼兩國
可見戰斗力不能說是弱,只是現在他們還沒有完全成型
再加上遇到了燒錢降維打擊和宋遼狼狽為奸……
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宋覺得按死他們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這次談判他決定直接使用泰山壓頂這一招。
進入皇宮之后
兩國代表分列兩邊落座
西夏皇帝坐在皇位之上,表情凝重。
看著面前這些人,小宋的眼神始終停留在面前的談判書上,西夏的談判團則有些緊張。
“好了,諸位開始吧。”小宋在粗略的看了一遍談判書上的內容之后,合上了本子:“我們來好好談談這次西夏以下克上之責。”
他話音未落,對面就要說話,但卻是眉頭一皺:“我還未說完,誰許你開口?”
整個屋子里的西夏人都憤怒了起來,但他們的憤怒帶來的便是大宋衛兵的提槍開保險,重甲士已經抽出了隨身的戰斧,一時之間殺氣彌漫。
小宋抬了抬手:“李家皇帝,您該是心知肚明,西夏本就是唐之諸侯,如今我大宋為正統,你悍然襲邊便是以下克上,我大宋自立國以來便講道理,為了你西夏百姓黎民,你許是要好好克制一番。”
說完,他輕輕敲打了一下桌面:“如今我奉天皇帝之命,來與貴國洽談后續之事,還望諸位不要輕舉妄動。下面我會為李氏皇帝與夏國諸位簡單介紹一下休戰條約之內容。”
最后小宋抬起眼睛掃視了一圈,眉頭一挑豎起一根手指:“其一,因西夏之行,傷害到大宋皇帝以及百姓多年以來對于西夏的關慕之情,所以西夏需要出具國書,向大宋全國上下從君至民,進行道歉。于邊界處建立紀念碑,以悼念大宋為捍衛宋夏友好而陣亡的將士。”
接著他再次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還望西夏皇帝懲戒提出戰爭之議者,其中包括西夏中書司、樞密司兩司牛耳,度支部全員懲戒,其余細則都包括在國書之中。其中包括懲戒地方官員與參與軍事行動的民間個人與組織,屬個人行為者皆斬,定殺不饒。”
“最后便是這賠款。”小宋將國書遞交上前:“細則國書中都有詳細名錄,大體為規定賠款總額為五萬萬貫,前三年息一分四厘計入本金,后七年年息三分計入本息,自今年起至十年后一月初一為止,十年內,需付本息金總計約為十一萬萬貫,各地方賠款七千五百萬貫不計在內。”
聽到這一條之后,西夏皇帝差點暈倒,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站起在椅子上:“天使,你這是要逼死我夏國啊!”
笑道:“陛下不用擔心,我們來商量一番以資抵債、以城抵債、以地抵債、以糧抵債、以工抵債這五項抵扣如何?”
這種談判一天自然是談不完的,而且要說其他的還好,這賠款……西夏一年稅收約為七千三百萬貫上下,拋開各項開支結余大約在三千萬左右,這些年歸于國庫之后用于各項開支,來年國庫大約會剩余八百到一千五百萬貫用于賑災、重建等項目。
而這十一萬萬貫,別說十年了,就是一百年都還不清!即便是西夏全年稅收不吃不喝存夠十年,那也只有七萬萬貫,到陰間去給他湊那多出來的四萬萬貫?
這擺明就是獅子大開口了,而這樣夸張的條件背后西夏人只要不傻都知道是有回旋余地的。
于是一場漫長的談判就開始了,這段日子遼國使者也來了,接著便成為了三國扯皮,但無奈宋遼是盟國,宋有先于遼國打入了西夏首都,所以從始至終都是小宋拿著主導權。
他就像在菜場買魚肉的婦人一般,斤斤計較,這邊拿下的一定要在那邊補上,歷經十幾天卻仍沒有明確的決策落地。
但他并不著急,只是慢條斯理的談著條件,不緊不慢的講價。
而那讓西夏欲哭無淚的賠款后頭的五大抵扣更是每一步都是深坑。
這些深坑就看西夏怎么選了,但不管如何選都是走入一個死循環。
十幾日中,西夏皇帝不斷給贈送各種東西,從西域的美女到華貴珠寶,但都被拒絕了,唯獨一個比他兩個拳頭還大的紫玉珊瑚被他收下了,因為金鈴兒喜歡這個顏色。
收下這個的代價就是議價條款上銳減到了十年還十萬萬貫。
談判還在繼續,而遠在南京城內的趙性已經張羅著要去廬山避暑了。
他好像完全不關心遠方那個涉及到未來兩國國運的贏合談判,整日的工作就是在朝堂上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然后微調內政方針。閑暇的時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學會了斗雞和斗蛐蛐。
有沒有人質問,那肯定是有的,但趙性卻從來不正面回答,繼續我行我素,似乎絲毫不在意西夏那邊的談判。
前幾日晏殊也出發去往遼國了,讀作出使寫作分贓。左膀右臂都各領了職責,也都不受皇權管轄,但趙性卻仍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下頭有人密奏,他也留中不發,甚至連朝會都已經半個月沒有開過了。
群臣不知趙性在玩什么花樣,但福王卻奉命從福州領兵過來開始鎮守金陵并與廬州的軍隊形成掎角之勢。
這顯然是在防備著有人兵變……
小皇帝變了,變得讓群臣陌生了起來,不再是那個任人搓圓拍扁的傀儡皇帝了。
而就在晏殊之后的第二天,趙性發起一場宮闈之戰,將太后軟禁在了后宮之中,斷絕了她所有與外界聯系的渠道。
外戚勢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網羅了一大批人鋃鐺下獄,大家也才徹底明白小皇帝要徹底奪權了。
可如今這個架勢……無人能再說上半句,趙性便是天!
金陵城中的混亂沒有持續幾日,柴家并沒有完蛋,反而因為配合平叛有功被嘉獎了三次,沒有繼承權的柴得金被封為縣公,地位突然就被提了起來,還被趙性親自接見了一番。
不過出來時,柴得金的臉色似乎并不是很好,但即便是鄭王詢問都沒有問出半點口風來。
這一系列的局勢變化打得人措手不及,而就在清掃外戚的勢力的同時,趙性將所有外戚把持的產業全部掃入了工坊商學院名下。
這導致工部的實力瞬間暴漲,接著趙性在工部尚書的建議下,將工坊中的五大學院從工坊剝離了出來,組合成為了一個名叫“青龍學院”的地方,由戶部專門撥款。校長由趙性親自擔任。
至此,青龍學院里頭的農學院、法學院、算學院、文學院、商學院徹底的成為獨立院校,每個分院的院長都由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擔任治學領軍。
下頭有沒有人反對?當然有,但反對又能如何?幾個大佬剛在為開宗立派欣喜若狂,這時候上去澆冷水,他們不生吃了這些反對派就算他們心地善良。
當然,這些東西其實放眼整個大宋來看都屬于細枝末節的小手術,并不會傷筋動骨。甚至沒有涌現出什么風浪,因為全國人民的目光都釘在了西夏的談判上。
十萬萬貫啊!這是如今鼎盛之大宋八年的稅收總額,若是這些東西變了現,宋國的國力會出現前所未有的膨脹。那些經歷過流離失所、失望掃興、受人凌辱日子的人,聽聞此言無一不是淚流滿面。
這西北大捷消息傳來的當日,金陵城的酒水供應一度出現緊張。
“果然如那狗東西說的一般,我大宋太需要一場勝利了。”趙性一人坐在青龍苑內,面前放著一杯酒:“可惜,兩個狗東西都不在,若是此刻能共飲一杯,簡直人生幸事。你說是吧?鋼蛋。”
說著,他用筷子沾了點酒就要往外甥嘴里放,但卻被旁邊的金鈴兒一把將孩子搶走:“他才多大!你給他喝酒?”
“喝一點嘛……不打緊的。”
“去去去。”金鈴兒不耐煩的帶著孩子走了:“還有,以后讓你青龍苑的人別給我走正門,大清早敲敲敲的,煩死個人了。”
“嗨……”趙性靠在那滿面笑容得說道:“妹子,你說哥哥到時候成了千古一帝,給你家男人什么獎勵好。”
“別的我不知道,只希望你還念著兄弟之情。”金鈴兒翻了個白眼:“對了,前些日子你說要設計個國旗,我家那狗東西也說過,今日我倒是有個好主意,等會子拿來給你畫了。”
“好呀,我倒要看看我家妹子能給朕弄出怎樣的旗面來,這可是大宋的國格,你可不好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