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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那就是如此說的,他讓人將我與徐茂兩人綁了送回了金陵!”
御使大夫聽到兩名御史的匯報,他捋著胡須在那沉默了許久,頭疼不已。
這件事真切的壞了規矩,但事情能不能理解?其實是能夠理解的,可報還是不報卻是一個大問題,若是不報定有人會參御史臺一本徇私舞弊。可若是報了,這責任誰能擔待的起?
“大人,這是我與徐茂寫的奏章。”
那兩人將奏章送到御史大夫的手中,他翻開粗略看了一圈,果然不出他所料,風聞奏事之權讓他們將調遣五萬兵馬且不配合審查的事寫成了有意謀逆、欺君之罪。
他讀完之后,將奏章扔到了桌上:“你二人可知若是將這份奏章呈上之后會是如何?”
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起頭來。
“人頭落地。”御使大夫指了指他們兩個:“不是的,是你二人的。”
“可是大人,我等句句屬實,國朝不可不講道理。”
御使大夫點了點頭,他本就是大儒出身,修養極好。要是換了旁人早就暴跳如雷了,可面對這兩個初入江湖的雛雞他卻仍能做到不急不躁,反倒是坐在那里捻了幾片香茗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你等皆知風聞奏事是御史特權,卻不知天大的權限也不過是要仰仗官家的威望,而官家的威望從何而來?”御使大夫再次捻了一把胡子:“是從地大物博中來、是從國力強大中來、是從開疆拓土中來。只要長安還未自立謀反,只要能為大宋開疆拓土,莫說是擅自出兵,即便是抗旨不遵,官家也是會欣然接受的。你二人將此事報上去,謀反?好,根據法令疑似謀反者必奉旨入京,若是抗旨則定為謀反。那來是不來?若是來了,延誤的戰機,你二人的項上人頭頂不頂得住?莫說你二人了,便是老夫也是頂不住的。”
這件事只要是個老油子心中都清楚,打仗他們開心的不得了,因為每打一次仗,他們就能得到各種豐厚的分紅,這些分紅從哪里來?自然不是憑空變來的,那只能是從戰場上打來的。
這兩個小兔崽子真的要是把這事給報了上去,捕風捉影?好,等來了之后,以他的秉性定然是要給御史臺好看的,而這次的好看恐怕就不是砸一次屋子那么簡單了,畢竟臨陣調帥本就是兵家大忌。
這贏了還好說,頂多是撒潑耍賴要個說法。可若是輸了呢?這個黑鍋自然便是要御史臺背,百官的分紅沒有了,他們心中的怨氣找誰?自然還是御史臺。到時候別說這兩個小東西的腦袋保不住,恐怕就連自己這把老骨頭都要被那些眼冒綠光的東西拆了吸髓。
所以,這個折子死活是不可上呈的。但如何維持御史臺的公正嚴明呢?
作為老臣,御使大夫對這種事定然是早有預案,他先是將桌上的折子攤開,然后又拿了一份新的東西擺在桌上,抄抄改改之后,將東西往下頭一扔:“看看吧。”
那兩個菜鳥撿起折子看了起來,上頭將擅自調動士兵、先斬未奏的事寫的清清楚楚,但將他驅趕考核使者的事給模糊化了,給了個模棱兩可的說法,說是“借口公務繁忙而導致考核無法正常進行”,完全去除了所謂的有意謀逆、欺君之罪,甚至連提都沒有提上一句。
并且在下頭直接將本年度的操行分歸零,而行政分因為他的繁忙而暫未考核,等待官家復核。
“御史臺應公正廉明,但卻不是那無腦的莽夫。你等風聞奏事不假,但風聞是風聞,臆斷是臆斷,長安城有哪怕一人說意圖謀反?”御使大夫繼續教育道:“風聞之意是要在官家知道之后,我等再來為官家分憂而非官家都不知,我等去給官家找事。”
兩名新手御史仔細閱讀了奏章之后,不由得對御史大夫佩服的五體投地,上頭雖然只是刪節了一些東西,但大致的內容卻還是未有改動,可偏偏這樣的事實卻不但突出了御史臺的公正與無助,更是將節外之枝全部修剪而去,留下的只是本身的問題。
至于他本身是不是有問題,那的確是有問題,這無可爭議。但這個問題并不會影響到西夏的戰局更不會聯動到最高法典。
頂多就是罰扣俸祿、薅奪官位,畢竟他本身就是留觀查看,今年又犯了事,基本上沒有可能不被處置了。
但處置歸處置,哪怕讓他去當個司獄,長安的大小事務都得在司獄衙門里辦理。
為官為官,不過便是要給上給下給同僚給天下一個交代,御史臺只需要把這個交代給出去,至于最后會變成怎樣,那便不是他們的責任了,畢竟一切都是實事求是、一切都是寫在規矩本子上的。
“御史臺不怕麻煩,但你們不要去惹那些不應該的麻煩。至于將你們綁回來這件事,休得再提。”御使大夫再三吩咐道:“戰時之事罷了。”
“是……”
第二日,這封經過修改的奏章便遞交到了朝堂之上,原本要引起軒然大波的奏章在刪減那么十幾個字之后,卻成為了一封平平無奇的奏章。
就連文武百官聽聞此奏章都有些麻木了,畢竟嘛,不犯點事那還能叫?
不過私自調兵不應該,不過他既是統領長安軍政要務,遇到這種事也沒法子嘛。
“諸位愛卿,長安日報想必大家都看了,那西夏國擄我使者,致使我朝廷肱股之臣生死不知,著實可惡。因此動用長安兵力雖于法不容但情有可原。”
這時下頭的老丁此刻卻是站了出來,他如今已經是和晏殊一樣成為了代宰相并且兼任大理寺卿,即便是的晏殊說話的份量都不如他了。
“去年便已是查看之身,如今再度犯錯,已是再犯絕不可姑息。”
趙性眉頭輕輕皺了起來:“那依丁愛卿之見,該是如何處置?”
“稟官家,按宋律而定,當罷黜流放,但去年政績斐然,理應提拔。按大宋律,本是功名身,如今應任七品縣令之職。”
趙性看了一眼晏殊,晏殊低著頭默不作聲,百官也不去爭辯。他心中頓時明了,這幫人這是又在給宋狗送臺階下,七品縣令就七品縣令吧,官職對他來說有個屁用。
“吏部,上前。”趙性冷面呼喚。
“臣在。”吏部尚書躬身上前:“請官家吩咐。”
“查查,哪里有七品縣令的空缺,便讓去補個缺吧。”
“臣遵旨。”
天底下能當上尚書的人就沒有笨人,大宋那么大,但官位就那么多,哪里還有空缺?
哦,不對!根據考核,長安縣縣令去年政績卓越、勵精圖治,當為提拔。
這不,空缺出來了。
當然這個時候誰提長安監備也空出來的事情誰就是腦子里有水,是吃糠長大的廢物,朝堂準則第一條絕對不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然到時官家反問一句“愛卿以為誰去當這個監備合適”,那就是提誰的名字誰就要從頭涼到腳丫子,別說去長安赴任了,就是金陵城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所以他在答完趙性的話之后,特意左顧右盼一番,看看有沒有哪個想不開的在這時候站出來。不過好像在場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大家都低著頭站在那,往日里恨不得生吞對方的那些人如今都像個木樁子。
看來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長安雖是個肥缺,但卻不是任何一派的人能夠吃下的,唯獨敢把手伸過去的只有皇家的嫡系。
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之后,趙性表情一變,用力拍了一把龍椅呵斥道:“西夏此舉辱我國格,那朕便不能如此輕饒,朕要親自下旨斥責,若是在新年之前不將人交還,朕的五萬大軍可不是吃素的。”
說完,趙性一臉霸氣的起身,拂袖而去。
隨著旁邊內侍的一聲退朝,百官紛紛往外走,而這時吏部尚書周圍圍著不少人,他們都在打探口風,但無一是關于的,而是關于這一輪吏治考核懲處的。
至于,誰還不知道呢,長安縣令唄。不然還能是哪?這種人給他安排到柳州去個縣令嗎?官家又不傻,天底下能打仗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能一邊給朝廷賺錢一邊收納災民還一邊開疆拓土的人,掰著手指頭也數不出幾個。
說不眼紅長安政策,那是假的,但人都聰明著呢,那地方不是自己能玩轉的,雖然偶爾也會羨慕嫉妒,但人家能耐的確是大而且還跟皇帝穿一條褲子,沒事觸那個霉頭豈不是腦子不好?
而已經下朝的趙性此刻正坐在暖玉的偏宮之中,正讓自己的愛妃在給自己換衣裳。
“要我說,直接將西夏滅了就好,何必如此麻煩?”
“閉嘴。”趙性眉頭皺了起來:“這等事豈是你能插嘴的?天底下的士大夫都不如你一介女流聰慧了?”
“是是是,是我錯了……可我就是不懂嘛。”
“書么,不讀。話么,亂說。”趙性嘆著氣抱起旁邊繞著他打轉的女兒:“對了,你哥哥說年后想將太子接去長安,他來教導。”
“好呀!”暖玉眼睛當時就亮了起來:“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才華。”
“朕自然知道,他多厲害朕比誰都清楚。”趙性嘆氣道:“就是不知如何跟百官解釋。”
“那我可不管,反正若是太子去了,咱們妞妞也要去。我可不想我家的女兒跟我一樣沒有學識還招人嘲笑。”
趙性嗤笑:“嘿,你還記恨起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