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其實心里很生氣,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居然終究在這一日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頭上。
不光如此,這人還是自己女兒的夫婿,外孫的爹爹,但今日卻干出這種事情來。
“那些都是為國家出生入死的功臣。”
“國家忘了他們么?”一臉堅定且無畏的回答道:“他們本可永享富貴,誰聽說過一戶人家按人頭給俸祿的,這還不是國家對他們最大的承諾嗎?”
福王一時語塞,他坐在那半晌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喝了口茶,卻聽那說道:“一月什么都不干,俸祿達千貫。國家難道不是在養著他們么?哦,非要驕奢淫逸,那能怪的誰身上去。再說了,他們是否是有功之臣與他們是否斂財腐敗這本就是兩件事。”
的話讓福王的心中一頓,知道這件事恐怕已經沒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坐在那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深深的一嘆,自己終究是沒有照顧好這些老兄弟。
“王爺,你只要說我做錯了一件事,我立刻甩手回長安,三十年內不再踏入金陵城。”
一句話就把福王也挑急眼了:“你敢!你這就是擁兵自重!”
“總得有人保我大宋最后一片血脈。”仍是那一副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我明知大廈將傾,既不可力挽狂瀾,難道還不能蓄勢重建不成?”
福王眼睛慢慢的閉上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終究是服軟。
“留些情面吧。”福王輕聲囑咐:“他們畢竟都是本王的老部下。”
“這一點自然啊,勛貴勛貴,終究是要貴一些的。”輕聲道:“對了,王爺。等官家返京之后,王爺倒不如提出去長安居住吧,多少是有個照應,若是總是孤身置福州,金鈴兒總是不放心。”
福王聞聽此言,心中倒是凄然,這手中的權終究還是被奪了。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話,面前這個小子就一定會把他的老部下統統辦掉,而一旦同意了從此以后天下之政,再也跟自己沒有半分瓜葛,終究是從權力中心走了出來。
“王爺也莫要難過了,您只要還在這個位置上,勛貴便以你為天,將你架在道義和法典之間炙烤,你護也不是不護也不是,有些事肯定是要經歷的。軍改兩年遲遲不落實,讓其他人見了誰還當這改革是一回事呢。”雙手撐在桌上起身說道:“如今全面改革開始,一條線卻能拉出這么多上層貴族,這不就是個笑話么。既然要走這條路,那為何不走的徹底一些、明確一些呢?”
福王臉上還是有陰霾,他心中自是有難處,可面對這改革的滔天巨浪,他也沒有什么好處置的辦法,怪之怪這太平日子長了,當年那些以軀護國者都被這亂花迷醉了眼,干出這等事來,如今已經是要被抓出去當典型了,而恰好他們跟朝中的實權官吏又不同,他們手中無實權又是高位者,恰恰符合那打老虎樹典型的行動方針。
這一次,當真是天王老子都護不住他們幾個了。
“那被你抓的幾人現在何處?”
“大理寺。”沒有半分猶豫:“而且我已找人偷偷知會那幾位公爺了,趁著王爺來這里的時候。”
“你!!!”
福王立刻起身,拂袖而出。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混賬連自己都算計上了!
他將那幾個公爺所在之地透露出去,就那些勛貴們的血性,自然是不可忍這檔事的,就福王對這些逼崽子的了解,他們是會去沖擊大理寺的。
可那大理寺是個什么地方?那是國朝法典之中樞,代表著的是大宋最底層的尊嚴,沖擊這個地方那還了得?那不但是丁相的本命根據地更是整個大宋除皇宮之外最尊貴的地方。
沖擊那里能有好果子吃?
走出門去的福王坐在馬車上越想越氣,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已經看不透那小子的手段了,他在官場上也愈發的如魚得水,如今他每一步都帶著陷阱,而且絕對是六親不認的那種,正如他說的那樣,誰阻攔改革誰就是敵人。
福王不敢想如果皇家不愿意改革的話會發生什么,但可以肯定就現在的,他只要想顛覆大宋的王朝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即便不借用遼國的力量也沒有問題。
而就在福王剛走沒多久,定國公氣憤的找上了門來,他跟福王不同,定國公本來這些日子在知道女兒懷孕之后脾氣就不是很好,現在居然干出這種下作事,他怎可能放過這狗東西。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私扣國公!你要不要將老夫也抓起來?”
“若是定國公犯法的話。”拱手道:“當然,一般的犯法也不會,只要不阻礙改革。我甚至還能為了您徇私枉法。”
定國公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而這時屋里的左柔聽見爹爹的聲音,挺著肚子拿著個蘋果一邊吃一邊走了出來:“喲,這不爹么,來玩啊?”
“玩?玩個屁!”定國公沒好氣的說道:“他將你王叔、孫叔、郭叔都給抓了!”
“啊?”左柔側頭看向:“你抓他們干啥啊,他們小時候還抱過我呢。”
撓了撓下巴:“這種事怎么說呢,簡單說就是他們擋著我的路了。”
“那你怎可置他們于死地!”
“死地?”將長衫下擺一甩:“是我還是他們自己?”
定國公和陷入了僵局,現在一共七名國公和十名縣公都被丁相給逮了進去,罪名就是沖擊大理寺,如果給不出理由就一直關著,關到官家回來定奪為止。
這下好了,整個長安的能說得上話的武將現在都義憤填膺,若要放在往常說不定就兵變了,但現在他們卻只是義憤填膺。
“斗爭嘛。”親自將一杯薄荷茶遞給定國公:“公爺,消消氣。”
定國公將茶杯一巴掌甩在了地上,臉色極是不好看。但卻倒也沒生氣,畢竟這種事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他都能炸了鍋,定國公有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我不可能只削文官不削武將的。”搖頭道:“文官那邊我抓,武將這邊自然也不能放過。你們礙于面子不好下手,那總歸是要人來做這事的。”
說完,慢慢垂下頭,擺弄著手上的一條綢帶:“公爺,聽我一句勸,這件事你能做的就是點到即止。”
氣人,真的很氣人。的姿態已經說明了這件事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這讓定國公覺得自己十分沒面子,他最后甚至都沒有跟左柔說上一句就氣沖沖的走了。
端著碗吃糯米糕的左柔站在門口看著遠走的父親,回頭問:“你可是把金陵城的人都得罪光了。”
“歷朝歷代改革無有不犧牲者。”攤開手:“從順境中一點點的改變,總要比從積貧積弱中激烈沖突來的好。”
“我反正不明白。”左柔一只手撐著腰:“我去床上躺著去,累了。”
今日并沒有出門,就是在屋中陪著身懷六甲的左老板,除了王爺和定國公之外,其他求見者一概都沒有見,任憑外頭的風雨交加,他在這里不動如山。
只不過整個金陵的軍隊早在兩日前就已經開始進行了換防重組,進行了二次換防之后,精銳的禁軍和城防都已嚴陣以待,火神營也已經整裝待發,似乎就為預備著出點什么事似的。
而文官那邊其實也并沒有多輕松,這個時候誰還能夠作壁上觀那才叫沒心沒肺。因為文官集團也受到了重創,只是他們表現的沒有武將集團那么激烈罷了,但實際上言他們受到的沖擊并不比武將集團要輕,有過之而無不及。
六部從尚書開始都接到了警告,這暫且都不提了,而且御史臺、審計院、大理寺三方已經開始了一場針對六部的協同審計。
這場審計將要對六部各級之中的賬目、官員私產、工作作風進行一次完整詳盡的核查,資產轉移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從昨日開始城中的鈔行就已經不再接受兌換了,也就是說所有的金銀之物不可再進行兌換成紙鈔。
這樣一來,金陵城中在清晨之時就出現了奇景,那便是路邊總是會突然出現來歷不明的箱子,箱子里頭則是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翡翠瑪瑙。
而不光是街上,還有河中、山上,甚至墳堆里。
就好像是老天爺的恩賜一般。
要說有沒有人反對,那反對的人可太多了,但上頭的決策根本就不講道理,說查就查了下來,這這一查自然也有很多人落了馬,即便是上頭特別交代過指縫寬一些,但整個金陵仍然能落馬近百人,可想而知這幫人平日里都是怎么一種行為。
這是改革到現在為止第一次對官員下手,借題發揮之后的痛下殺手,朝堂上的人心惶惶已經難以用言語描述了。
雖說是威懾為主、懲治為輔,但是沒有想到這幫人真的太爭氣了,就已經到了那種想幫他們都幫不了的地步。
朝中的很多大佬很生氣,但他們毫無辦法,只能看著自己的朋黨被抓到大理寺之中。
軍政兩方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抓,街上的軍警穿著草原來的小皮靴踩著清脆的鼓點咚咚咚的到處抓人。
百姓們看著平日里那些觸都觸不到的老爺們紛紛被從家中帶出來,身上掛上了鐐銬,猜測紛紛,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眾說紛紜。
這些被抓的人,有平時樂善好施、急公好義的,也有平時欺男霸女、臭名昭著的,人們都在質疑這場運動到底是為了什么,但始終沒有人給出任何解釋,就連金陵日報這種官報也宣布休刊三日。而整個金陵還在出版的報紙也只有農報、軍報和商報還在每日照常營業了,其余的報紙都隨著金陵日報的休刊而休刊。
可要說國朝動蕩了么?其實也沒有,只要有人被抓,立刻就會有相關衙門里的人補缺而上,這些人的身世背景各異,有豪門中人也有寒門學子,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年齡都在三十五歲以下。
在這些年青一代官員的主持下,國朝不但沒有亂,反而一切都好像是兩個平行世界一樣,施政的施政,抓人的抓人。
丁相此刻跟一樣閉門謝客,無論是誰求見一概不見,大理寺之外更是重兵把守,大有此事不處置了當絕不善罷甘休的氣勢。
而福王爺在昨日之后便宣布抱病有恙,不再過問朝政之事,全部的事宜都移交給了尚書省和中書省操持。
尚書省本是由晏殊代主持,但現在晏殊不在,自然便是趙相得出面把持,而中書省則是丁相主持,本來由丁相兼管的門下省審議權卻是直接交給了。
再加上一個樞密院定國公。
四相同朝之盛景竟已然是出現在了這個特殊時期。
雖然始終還是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在這搞出了一場多大的風雨浪潮。
事情在持續發酵,隨著牽扯出的人越來越多,查辦之事卻在十日之后戛然而止,由明面轉為地下,開始了規模更大但相對更寬松的篩查。
每日仍是有人入獄,但每日也有人被無罪釋放,因為刑部核準為被審核對象,所以新的核查三司則加入了一個審計司,大理寺、御史臺加審計司這些日子可謂全馬力輸出的在審理各種案件。
而民間也有了一些古怪的傳說,說什么上刀山下油鍋千萬別去小黑屋。
這里的小黑屋就是三司審理案件的地方,據說進去那里的人,不管之前多么囂張、多么精明,等到出來之后基本人也就廢了,整個人呆滯的很,好像是丟了魂。
這日,從側門進入皇宮,來到了內侍廳,直接找到了內務府的薛大人。
“擬旨。”對著內侍官說:“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宋大人……這豈不是假傳圣旨?”
將大宋皇帝玉璽往他面前一扔:“擬旨!”
這幾天的劇情超難寫的喔……等過了這段就能去攀科技樹了,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