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是外間進出的妖把金擊子吵醒的。
昨晚在賭坊熬到半夜,失足又偷偷摸摸到居室中來,屈意討好了好一會才走,叫他睡得愈發晚,才小瞇兩個時辰,就該起床去山頂采日華了。
不過,這種日子金擊子早已習以為常,白天有的是時間打盹。
床上再小瞇一會,他伸著懶腰走出洞室,再行到福桃洞外面。
要趕去山頂,多數妖起得都比他早,已先上去了,金擊子就不耐煩再洗漱浪費時間,抹去眼屎,對等在一邊的本丁飛行小妖不慈道:“走罷!”
不慈是個杜鵑妖,等金擊子老爺跳上背脊,就振翅起飛,往山頂去。
這布谷鳥便晉妖后,體型也小,除鼠老爺之外,再乘不下別個,失足、刁鉆等是蹭曉事丁的小妖上山,不與他一路。
自鹿老爺收購稀獸,收獸店大羆、長尾兩個妖丁事兒不多,飼獸丁差事卻重了幾倍,現飼獸場都已改在山腳下,本丁小妖要采日華,半夜就得起床趕路,還是說與奶奶聽后,派幾個警山丁輪換著下山幫忙,才省些時間。
騎在不慈背上,眼見山路上飛快攀爬著那些個小妖,可沒有本丁的。
就算已從別丁抽些小妖過來,飼獸丁的差事也真過重了,金擊子打定主意,今日要再與當家奶奶訴下苦,一月的新婚期都過了,總該知曉小妖們的不易。
若不然,不慈這等小妖,還以為老爺整日只賭博,不體恤門下哩。
宿疾那廝,仗著渾家是鷹妖,晝夜都可騎,早先趕到山頂,不過如今來采日華的妖王、妖將愈發多了,他等妖丁修為低,排不上號,山頂上已沒有位置,只能坐在下面的斜坡上。
金擊子走過去,還是與宿疾坐一起。
病虎那鷹妖渾家鉤爪,與失足等女小妖一樣,是老爺們離離原大戰回來后,才開始隨采日華的。
白日里,女小妖自扎堆混,倒不會過來打擾他倆個老爺。
失足是個蛇妖,也快晉妖丁了,等她化出腿兒來,以后都用不著偷偷摸摸用別的法子幫著瀉火。
至于為什么選個蛇妖做渾家,沒聽說過“蛇鼠一窩”么?蛇鼠一起滾被窩,沒毛病!
俺金擊子膽兒包著天的,圣猿爺的毛都敢拔,還怕渾家是天敵?
宿疾選的這位置,有些陡峭,鼠妖腳踩著石縫,坐穩之后,才用肘輕擊下賭友,嘴里輕聲問:“可有信兒了?”
金擊子來得甚晚,太白星已在發亮,宿疾搖著頭,回上一嘴:“還未聽說,你自家也該去磨磨,莫只指望別個,俺幫不上忙的!”
他倆說的事,對本山妖眾來說,絕對是件大事,某些妖圣后裔都要眼紅的!
就是再選妖學“萬相星輝術”!
這等天妖傳承,鹿老爺第一批選學的十二名妖,是夭夭、狗寶、元香、碧眼、半點、大吼、半玄、宿疾、不爭、曉事、大愚、黑面,其中沒有他金擊子。
想學!想要!
得添大本事是主要原因,且作為除狗寶、半點等四個,隨鹿老爺最早的妖之一,這其中沒自家,哪還有面兒?
自宿疾得傳“萬相星輝術”,無形之中,好像都比這廝矮上一截了!
鼠妖妖軀確實比虎妖矮小,但做妖不好沒志氣!
自聽說隨死鬼、妖圣后裔等一起,鹿老爺又要選本山第二批學“萬相星輝術”的妖,金擊子才急眼,叫宿疾幫著打探,這廝有“聽聲”神通,耳目靈通,門路也比金擊子多些。
只是本山妖選誰,由鹿老爺和奶奶親定,別個都說不上話,想來只有如宿疾所說,多去老爺兩口兒面前磨磨,不好忘掉俺金擊子!
這般一來,飼獸丁小妖辛苦、希望再增設一兩丁的事,就不好提了呀!
金擊子沉默中,最后幾名小妖從山道下跑至,時辰到了。
很快,鹿老爺的幽陽升上半空,就要開始采日華,
狗寶開口喝叫:“各妖備采日華!”
鼠妖忙打起精神,先采完日華再說。
等妖丁采日華結束,揮手示意宿疾、失足等先下山,又等著妖將、妖王們采完,幽陽收起,金擊子才腆著臉,想往鹿老爺身邊湊。
不想這幾日,得了消息與金擊子一般心思的妖,卻不要太多,臉皮稍不夠厚,就落在后面!
鹿老爺與當家奶奶身邊,大角、潑頑兩個不要臉的外妖,正磨蹭著,一臉都是叫別個看不起的諂媚!此外還有位美貌女菩薩在,就是叫金擊子流口水,并曾與宿疾打賭可得親近的黃花娘,最終結果卻是被老瘟痛揍了一場,才死了心。
稍圍在外的,是自家本山妖,悶騷話不多的百巧在最前,還有老斑、修業、白肩、赤紋、長尾、開泰、玉珠等,曉得鹿老爺忙,全要緊著時間送殷勤,能說上兩句話也是好的!
金擊子個兒小些,前面堵的妖多,就有些擠不進去,只在后面干著急。
又不知誰不曉事,把鹿老爺惹惱了,翻著白眼扯上奶奶飛下山去!
俺金擊子還一句話沒說上呢!
平時老爺忙,敢去打擾,定要弄巧成拙!
金擊子嘆口氣,折身往回走。
采完日華后,布谷鳥妖還一直等著,瞧他走回,出聲問:“老爺可要下山?”
對手不少,金擊子心頭有些打鼓,心情不好,就對他道:“你自去吃早飯,老爺今日邁腿走走!”
狗寶最近講述的神通,妖丁、小妖兩級沒有新鮮的,妖王、妖將兩級尚學不會,金擊子可不用去聽。
讓不慈先飛走,金擊子順石階山道緩緩而下。
邊下山邊尋思法子,但除讓老爺、奶奶記上心頭,又實在沒有它途!
自家又沒有什么物件、本事是老爺和奶奶瞧得上眼的!
愁煞個妖!
一路走得慢,倒遇到釀酒丁小妖知山,一路小跑著上山,遇到了,先向鼠妖丁見禮。
這知山,十年前與野小妖比斗,是最先勝出的一個,此后小妖、野小妖年年大比,多數情況下都能進前三,著實為沒顯赫血脈的妖們掙了臉,晉妖丁已不遠,眼瞧著又是個麻雀妖半點一般的,妖丁們都高看他一眼,金擊子也不端架子,和悅問他:“別個都在下山,你上山做甚?”
知山答道:“丁目,俺鍛體哩!”
金擊子才瞧見,他手腕、猴腿上都綁著沙袋。
這廝與自家一樣,不用去駐山丁土樓聽神通,就緊著時間用笨法子煉體?
對妖族來說,世間任何淬體法都比不上采日華,自采上日華后,鹿老爺以前傳下的萬重淬體法都被好些妖丁棄了,只小妖還在練,這廝除淬體法外,笨法子都未丟下?
這廝也是雜食的,想是省掉福桃洞早飯時間,每日跑山!
自家向來騎布谷鳥妖飛上飛下,倒還不知,今日走得慢,對方已跑回來,才得知曉。
怨不得小妖中甚日辣,強者自有強的道理!
指不定晉級后,不多久就要超過自家,金擊子心里再嘆口氣,有氣無力地道:“你去罷!”
知山叫一聲:“別過丁目!”
兩下就錯身而過。
等他行到福桃洞前,早飯已經用畢,洞前又不似往時熱鬧,自家坐騎小妖倒在,金擊子問杜鵑妖:“洞口的妖怎這般少?”
不慈笑答道:“老爺,今兒土樓那,石頭小爺與彤精小娘子論輩份,說潮汐圣爺與焚炎娘娘做了一家子,他是潮汐爺嫡孫,彤精小娘子是焚炎娘娘重孫,要彤精小娘子叫他叔叔才合理,說著話,眼上就吃了一拳,用過早飯,兩個又約去兜風坪再戰,本山的都瞧熱鬧去哩!”
金擊子是個愛熱鬧的,聽后叫:“怎不早說,待老爺去與宿疾賭一把!”
急忙忙跑去兜風坪,架卻已打完了,那石頭小爺躺在地上,被燒得一身焦不說,還被小女童不停往臉上跺:“叫你當叔叔!叫你當叔叔!”
也沒個去拉開的,金擊子仔細看,石頭小爺雙眼烏黑,卻不是火燎的,而是拳頭、腳擊打所成,已與半玄本相有一拼了,不知多久才能散去淤血。
想是因架打完的原因,子璽小怪和小山精離得最近,就蹲在旁,對石頭的烏黑眼評論,全是風涼話。
看見金擊子,宿疾也嘆息:“狗日的不早些來,錯過一場賭!”
金擊子訕訕笑,不好意思說自家因苦悶,是順山道漫步下來的。
那邊彤精出完氣,打舒坦了,才不再跺眼,踩著石頭胸膛問:“小石頭,可想還當俺叔叔?”
石頭與名字不符,見機甚快的,哼哼著見:“往后你是俺姑奶奶,再不敢哩!”
對方服軟,彤精才撤開腿,趾高氣揚地離開。
看熱鬧的妖們嬉笑著,石頭爬不起聲,哀叫問:“哪位好心幫忙,扶俺回去?”
是飛過來,把他抱走了。
熱鬧結束,本要散場,不想半玄跳到場上,又放聲叫:“死鬼哥哥,來再干一場!”
死鬼輕哼著,也緩緩走上場:“就請哥哥教俺做妖!”
聽到話語,小女童彤精都又折回身來,跳在赤紋身邊,這次輪到她看別個的戲。
宿疾問金擊子:“他倆個打,賭不賭?”
鹿老爺大婚后這一個多月,半玄得空就叫死鬼干架,黑虎妖確實干不過他,不過被揍再慘也無事一般,逢戰必上,從不怯場。
若這點痛都忍不住,他怎能尋到淬骨的便捷法子?
死鬼不是黑白貘對手,次次輸得慘,金擊子哼道:“他兩個斗,俺賭半玄將軍勝!”
那黑白貘是個陰險的,這等距離下,若被聽到叫他名未帶“將軍”二字,回頭指不定要給小鞋穿,不可不慎!
金擊子不傻,宿疾嘿嘿笑,也不會賭死鬼勝,賭局開不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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