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特山脈有無數的溪流從山中奔涌而出。
它們當中的一些會在一個名叫奈恩的村莊前匯合,然后匯成一條大河南下,直至從南方的普瓦圖投奔大海的懷抱,它匯入大海的地方就成了普瓦圖港。
而在奈恩村的上游,這些細小支流流過的地方,就形成了一大片沼澤與湖泊區域。這些沼澤中到處都是陷阱,還有可怕的鱷魚。
騎兵連連長斯賓塞付出了不少代價,終于驅趕著狼人殘部來到了奈恩河口。
狼人只顧著奔逃,直到來到了河口,才意識到自己被逼到了絕境,他們瘋狂地反撲。
如果他們的狼王,事先做好功課,哪怕擁有一張簡易的作戰地圖,就不會往這里奔逃了。
但狼人就是狼人,盡管沃夫識文斷字,擁有對狼人來說堪稱偉大的夢想,對人類的文明也很推崇,但這也很難讓他擁有成熟的人類文明思維。
斯賓塞的騎兵連抵達這里時,馬力幾乎耗盡,他和士兵們不得不下馬作戰。
如果不是阿瑟揚帶著部下及時趕到幫了他一把,只剩下70人的騎兵連無法形成強大的火力,而一旦讓狼人沖到跟前,就意味著他們將全部戰死。
兩部合計一百五十人的火力,堪堪阻擋住狼人們的反撲,這得益于貝斯步槍超長的射程和優秀的精度。
后續主力部隊中,首先趕到的卻是炮兵連,因為他們丟下了大炮和炮車,騎著配備到個人的馬匹趕到。
也幸虧他們這支生力軍趕到,否則狼人們真有可能逃脫。
肖恩趕到時,炮兵連的士兵已經拿起步槍,自動加入了戰斗,這種戰斗的主動性受到肖恩的極大推崇,盡管他一向認為炮兵作為技術兵種,每個炮手都是寶貝,輕易損失一個都是不可饒恕的。
肖恩的到來,讓奈恩河口的士兵稍顯雜亂的戰斗變的更加有序。灰白色的硝煙彌漫,士兵們看來已經適應了戰斗的節奏,機械而準確地重復著射擊。
狼王沃夫恨恨地盯著立在高處的肖恩,他看不清肖恩長的什么模樣,但他知道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此時此刻,沃夫承認自己實在太大意了,低估了對手而高估了自己,過份迷信于個體的強大,這讓他得到了一個無比慘痛的教訓。
隨著民防軍后隊人馬的陸續到來,徹底封死了狼人逃跑的路線,他們只好轉身往沼澤區逃去。
“沼澤里有鱷魚,如果他們這樣還能逃出去,說明上帝叛變了。”肖恩笑道。
“司令官,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好玩笑。”法蘭克道,“這讓我懷疑你的信仰。”
“好吧,我收回我的話。”肖恩聳聳肩。
“阿瑟!”肖恩把阿瑟揚叫了過來,“繞過這片沼澤,如果有可能,盡量留下他們。”
“是!”揚立刻召集自己的部下。
沃夫、亞瑟還有他們剩下的不足五十個族人,闖入了大沼澤。這片大沼澤中,有泥潭,有湖泊,也有陸地,當然也少不了鱷魚。
他們不止一次地看著那些躲藏在水下的兇獸,突然跳了出來,將自己的族人拖入水下。
當他們走出這片大沼澤時,沃夫回頭望去,身邊只剩下少數幾個狼人。
眼淚是弱者的護身符。沃夫只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王,現在我們去哪?”
亞瑟垂頭喪氣地問道。他個人的勇猛在這場戰斗之中幾乎派不上用場,這讓他一天之內,情緒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回家!”沃夫答道。
“回家?哪個家?”亞瑟回頭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的敵人已經朝著我們山中的營地進發,我們現在已經戰敗了。承認這個現實吧,我們回到我們的家鄉,那里還有更多的勇士,我們會回來的。”沃夫沉聲說道。
亞瑟沒有接話,默默地跟在沃夫的身后。沃夫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熱那亞土地:
“亞瑟,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是的,王,我們一定會回來的,我們今天失去的,一定要百倍償還。”
熱那亞民防軍的勝利,或者說肖恩的勝利,很快就傳到了普瓦圖。
普瓦圖人這才猛然想起戰爭其實離他們還很近,他們能過上平和的日子,只不過因為有人為他們負重前行而已。
但畢竟是一場大勝,那些被肖恩特意送往普瓦圖的狼人尸首看上去賞心悅目,總督和軍事物資審議委員會的委員們很痛快地掏錢獎賞了民防軍所有官兵,對戰死的士兵親屬也給予優厚的撫恤。
普瓦圖的報紙更是大肆褒獎民防軍,把肖恩吹捧成戰神般英明神武。
肖恩除了派人進山清剿狼人們殘存的勢力,其余大部在帕特納姆堡修整,這是士兵們應得的獎賞。
至于報紙上的吹捧,肖恩并不當一回事,因為捧的越高,摔的會越狠。如果狼人們不那么太自負,如果狼人的數量再多一倍,如果雙方軍事技術鴻溝不那么大,那么結局很可能會改寫。
但無論如何,肖恩第一次展現了自己管理和指揮一支相當規模軍隊的能力,這可以從法蘭克中尉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相當恭敬的姿態可以看出。
這位法蘭克家族的子弟,忍耐了好幾天,終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進軍圣努威!
從內心深處講,肖恩對于進軍圣努威毫無興趣,站在熱那亞人的角度也是如此。
這個議題如果讓學者仔細研究,可以看出歐羅巴這個帝國的中央集權其實很松散的,集中體現了中央集權與地方自治現實之間的矛盾。
因為一個熱那亞人和一個圣努威人,在帝國的政治和經濟上的權利是不同的,這并不是說圣努威人比熱那亞人高等,而是因為地方的分割和人為的劃分,讓每個行省有諸多的不同。
當一個熱那亞商人經過圣努威時,他不僅要交關稅,還要交各種在熱那亞并不存的稅金,反過來亦然,圣努威人到熱那亞也要交在他自己家鄉各種不存在的稅金時,接受各種刁難和盤查,他在家鄉行之有效的規則在異鄉也許一不小心就觸犯了當地的法令。
諸如以上這些商品交易和人員交流的人為障礙,就讓不同行省之間相互隔閡起來。當中央政權虛弱時,這種隔閡就被放大。出了行省,到達另一個行省,就仿佛到了另一個國家。
他們將此歸結于地方自由的傳統。
這一點被皇帝和內閣大臣們深惡痛絕,他們夢想建立一個擁有統一法令和統一稅制的國家,國家頒布的法令暢行于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更重要的是每個先令的稅金都應該歸于國庫,而不必經要由地方討價還價。
所以,熱那亞人憑什么要為圣努威人戰斗?
當然,憑肖恩在民防軍中的權威,他可以讓士兵們收拾行裝翻越奧特山脈北上。但肖恩不準備這么做。
所以,肖恩這樣回復:
“抱歉,中尉,我已經至信拜恩總督及三級會議的西耶斯先生,我需要得到授權。請你理解,這不是騎士時代,國王一封私信,封臣就必須自備軍隊和糧草為國王征戰。”
“難道皇儲的權威,抵不上區區一個行省的三級會議嗎?”法蘭克反駁道。
“我個人極為尊重皇儲的權威,但尊重地方自由也是傳統,難道不是嗎?”肖恩反問道。
“好吧,我會親自去普瓦圖一趟,我會說服總督和西耶斯先生的。在此之前,我希望子爵能夠提前做好準備。”法蘭克無奈地說道。
“那我敬候中尉的佳音。”肖恩笑吟吟地說道,仿佛在說不是我不愿幫你,是我做不到。
然而,法蘭克只用了五天的時間就拿到了授權,拋去他來回趕路的時間,他用的時間極短。
“你是怎么辦到的?”肖恩好奇地問。
“這是我的秘密,也是一項技能。”法蘭克神秘一笑,“我認為這是每一個貴族在少年時代就開始學習的一項技能,如果子爵將來有了繼承人,我可以免費傳授。”
法蘭克順便稍稍鄙視了一下肖恩的出身,那無非是利誘和交易而已。
法蘭克既代表皇儲,又是法蘭克家族的成員,他的資本當然極為豐厚,哪里是孤家寡人的康納利家族可比的。
肖恩遠在帕特納姆堡,他對普瓦圖的上層社會并非完全絕緣,不僅他的附庸會將他們所知道的消息告訴他,也總有一些普瓦圖人愿意跟他示好。
因為肖恩不僅是一位貴族,也不僅是一位地方武裝力量的指揮官,他還是一位地方土豪,維希鎮的繁榮已經初見崢嶸,有人想分一杯羹,甚至有人想為肖恩的未來投資——不管怎么說,康納利家族已經咸魚翻身了。
奈恩河口的勝利,讓肖恩在熱那亞的影響力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1831年9月20日,肖恩率領熱那亞民防軍翻越了奧特山脈,抵達圣努威行省的南部。
駐軍在奧特山脈腳下,肖恩等待后續的補給,這次畢竟是出省作戰,不像以前他可以依托帕特納姆堡。
偵騎四處,法蘭克也派人與皇儲聯絡。
此時的圣努威,已經被戰爭打成了稀巴爛。
這倒不是說戰爭打的多么的激烈,但十室九空的場景卻是比比皆是。
大半年的武裝叛亂,土地荒蕪,家園被摧毀,叛軍一度擁有三十個不同派別的武裝,他們自己之間也為爭奪物資和財富而大打出手,直到皇儲的到來。
面對共同的敵人,這些叛軍也整合起來,形成了一支初具正規化的武裝力量。
現有的情報中,對叛軍首領的描述十分少。
據說這名叫奧利弗諾頓的首領實力增長的最為迅速,他先后兼并了幾支較小的武裝,然后異軍突起,整合了大部分叛軍的力量,因而成為所有叛軍的共主。
從圣努威隨處可以看到的宣傳畫中,奧利弗諾頓被描述成一個擁有鷹鉤鼻和一副齙牙面相兇惡的中年男人形象。
而叛軍印刷的粗糙宣傳小冊上,則將自己的首領塑造成一個很有教養和學問的學者形象。叛軍稱他為“教授”。
據說每每攻占貴族的莊園,諾頓教授分文不取,全部分給部下和窮人。他的口號極其煽動性:
不納稅不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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