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的東南郊外,有一個座不太高大的山脈,名叫圣海倫山脈。
這里是離圣城最近的山區,又處于京畿的范圍之內,交通便利,風景優美。
因而這座山脈中分布著無數私人別墅,作為富人和貴族度假的好去處。
在某個不太起眼的鄉間別墅里,托比薩拉曼正密切地關注圣城的局勢。
當秘密警察大肆抓捕自由派人士時,薩拉曼被一輛馬車秘密提前接走,從而使得秘密警察撲了個空。
他既感到慶幸,又有一些羞愧,畢竟許多人是因為他而被捕。圣城傳來的每一個不好的消息,都令他倍受煎熬,讓他覺得自己就一個唆使犯和懦夫。
唯一令他感到心靈安慰的是,布隆夫人使終陪伴在他身邊。浪漫而甜蜜,這個氣質高雅談吐不俗的女人終于和自己有了實質的關系。
關于那個事先得到絕密消息并為他安排好撤退路線的人,布隆夫人沒有告訴他,只是暗示那是一位大人物。
這位大人物的能量,顯然可以從布隆夫人陪伴自己逃離圣城時的從容不迫可以看出。身為郁金香俱樂部明面上的主人,她可不在秘密警察拘捕的名單之內,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驚嘆的事。
具體是誰,薩拉曼雖然很好奇但不準備追查到底,只要各自的目標一致就行。這當中也有布隆夫人吹枕邊風的原因。
達內爾公爵被炸死,著名銀行家羅伯特萊西也死了,這些人跟他沒有太深的關系。當然很久以前,資深律師出身的他曾為這兩位打過官司,并為此得到過豐厚的獎賞,盡管他總是以平民代言人自居。
他最關心的還是那些自由派人士,這些人才是自己的擁護者和基本面。
躲避圣海倫山間別墅期間,圣城傳來許多駭然聽聞的消息,雖然最終證明這大多是假消息,但也足以改變薩拉曼的某些立場。
改良或者改革或許只是一場夢,帝國封建制度仍然具有強大的慣性和力量。
一個人但凡還沒有患絕癥,還沒有到生死存亡之刻,就沒有多少人太關心自己的具體狀況。小病初愈之后又開始暴飲暴食或者酗酒抽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直到一病不起時才追悔莫及。
或許安東尼傅克斯說的對,只有革命的暴風雨才能滌蕩腐朽的一切,才能建立一個新的世界。
身后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布隆夫人走了進來,坐在他的腿上。
“親愛的,你在想什么?”布隆夫人道。
她柔軟的身體和滿頭芬芳令薩拉曼心猿意馬,身體的某個部分發生變化。
“我在想你啊,安吉麗婭,我的女神!”
薩拉曼叫著布隆夫人的名字,他將腦子里有關革命、理想、自由以及名叫平等的東西全都拋棄,將手攀上了布隆夫人胸前的柔軟之處。
“托比,你思考的樣子也很有魅力。”布隆夫人抬起頭來索吻,“但親愛的,我們恐怕要離開了。”
“圣城有信來嗎?”薩拉曼問。
“官方所稱的你的‘黨羽’大多被釋放了,但警察暫時還未撤銷有關你和安東尼傅克斯先生的通緝令。”布隆夫人道,“警察總監聲稱,只要你跟傅克斯先生在報上發表悔過聲明,立刻就會得到撤銷令。”
“但這會使得我跟安東尼名聲掃地。”薩拉曼道,“洛基山伯爵說的對,民眾總是盲從的,那些追隨我的人也是盲目的,面對高壓和屠刀的威脅,我猜他們一定寫了悔過書。”
“親愛的,你猜的沒錯,那些人的軟弱正說明了皇權仍然很強大,盡管它的根基已經腐朽。”布隆夫人道。
“我不會接受這種羞辱,也絕不會向皇權低頭!”薩拉曼堅定地搖頭道,剛剛被挑起的情欲也因此而消失地無影無蹤。
“暫時的低頭,只是為了更高地揚起頭顱。親愛的,妥協也是一種反抗,是為了積蓄更多的力量。”布隆夫人柔聲勸道,“你不必讓所有人都當烈士,面對屠刀時,能有幾個人面不改色?而他們現在群龍無首,十分需要一位百折不撓的領袖,這個人只能是你!”
“你打聽到了什么?”薩拉曼問。
“顯貴會議結束了,貴族們仍然證明了自己才是這個帝國的主宰,他們牢牢地控制著行政力量,并利用他們立下的法令約束其他所有人。銀行家們大出血,為了利潤他們愿當墻頭草。而工商界最失望,他們關心的統一稅率和統一市場秩序問題根本沒人關心,他們甚至連參會的資格都沒有,就連教會也以對我們抱以同情。”布隆夫人道。
薩拉曼點點頭:“安吉麗婭,你的分析沒錯。達內爾公爵和銀行家萊西之死,讓許多看到了卡洛斯二世的冷酷無情和獨裁,現在他成功地走到了許多人的對立面。”
“我們的朋友遍天下,已經有人在打聽你的下落,并詢問你是否可以接受資助。所以,親愛的,你必須返回圣城,接受這些人伸出的友誼之手。”布隆夫人道,“而我已經很久沒有逛那些新開的最時髦的成衣店了,親愛的,你能陪我去逛逛嗎?”
美人的朱唇輕啟,極有誘惑力。薩拉曼狠狠地吻了上去:
“我愿意為美麗的騎士效勞!”
“不,你才是我的騎士!”
肖恩走出了他被軟禁的一座住宅,此時已是1834年的3月中旬。
此時的圣城已經很暖和了,附近豪宅里的花園正春花爛漫。肖恩的臉上不悲不喜。
“肖恩,抱歉,讓你受委屈了。”法蘭克親自來接肖恩。
雖說肖恩曾被以可怕的罪名關押,法蘭克并沒有委屈他,只做了簡單的問詢,就安排他住進了這座富人區的豪宅,生活上也極力保障,甚至也不禁他與自己的幾個身邊的人如尼爾森等人每三天見一次面。
這對法蘭克來說,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但對肖恩來說這仍然是一個屈辱。
皇權的力量在此處展露無疑。
“上校,我好像胖了不少。”肖恩故作輕松地說道,“感謝陛下的明察秋毫,也感謝上校的優待。”
雖是場面話,法蘭克認為肖恩拎的很清,也不枉他的一番心思。
如果不是因為銀行家萊西的意外身亡,他要想營救肖恩恐怕要多費一些心思,盡管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為皇帝想讓肖恩頂罪。
“你能這樣想,很不錯。肖恩,你要記住,你是榮譽軍官團中的一員,我是不會讓你遭受不白之冤的。”
“十分感謝。順便問一句,咱們這個軍官團,實力如何?”肖恩故意問。
“就跟你心里想的一樣。”法蘭克賣著關子,他顯然不想深談這個問題,道,“顯貴會議已經結束了,大部分代表陸續返回,我猜你大概也不想在圣城多停留幾天。”
“是啊,天堂跟地獄的區別,這一趟圣城之行,我總算體會到了。”肖恩道,“我現在就想立刻返回普瓦圖,那里才是我的樂土。”
“祝你好運!”
法蘭克點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尼爾森小聲地問道:
“大人,你真的拿他當朋友嗎?”
“不,他這樣的人物,不會真正把誰當作朋友的。”肖恩搖搖頭,“跟這樣的人物交往,我們必須加倍小心。”
上了自己的馬車,肖恩觀察著街面。
戒嚴于三天前結束,軍隊返回軍營,市民們終于可以與往常一樣在街上自由地行走,不必擔心警察和軍隊隨時隨地的盤問。
穿著體面的男男女女,又開始恢復正常的社交活動,就連街邊整潔漂亮的成衣店櫥窗也被裝飾一新,重新迎接客人。
成衣店并非是個新鮮事物,但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人們生活節奏的加快,也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形式。普通市民寧愿從琳瑯滿目的成衣店里挑選合適的衣服。
這些成衣店也漸漸地開始引領潮流,其中的高檔成衣店也成了上流社會男女經常逛的地方。在以前他們不得不受制于裁縫的個人技藝和眼光。
商店的名字叫做“奧黛麗家的衣櫥”,顯然康氏紡織將自己的成衣業務拓展到了圣城。
看著眼前的繁華和人來人往,人們似乎已經忘掉了不久前的緊張氣氛和對未來的悲觀情緒。
圣城雖好,但非久留之地。
肖恩第二天就離開了圣城南返,他幾乎是用“逃離”這個詞來形容離開這座繁華的權力之都時的心情。
顯貴會議結束后,西耶斯特意在圣城多停留了幾天,來時兩個人,他不想一個人回去。
他和科瓦爾伯爵也算是有擔當的,即便這兩人不是沒想過要在第一時間跟肖恩劃清界限,甚至還為此討論了一番,最后他們兩人還是發動了一切關系想營救肖恩。
但他們連秘密警察局的門都進不了。現在肖恩遭到的指控和懷疑被取消了,這讓兩人長舒了一口氣。
肖恩和西耶斯登上各自的馬車,啟程南下。
他們兩人包下的車隊背影剛剛消失,菲利普皇子來到了金橡樹旅館。
“很遺憾,沒能趕上送行。”菲利普道。
這位皇子殿下并不想騎馬去追,因為那樣顯得太過刻意。
政治上的算計使得肖恩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其間菲利普雖然也向父親求過情,但身為皇子,他很早就明白世事并非盡如人意。
“或許我將會失去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