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古道場。
冬去春來,往昔里殘破到不成模樣的道場,也隨著這個萬物復蘇般的時節換了一個模樣,從外到內,都請人重新翻修了一遍。
道場如今每天都有數十位學徒進進出出,就算比古清十郎再怎么不注意道場外在形象,只關注劍道本身,此時,為了這些學徒考慮,也為了比古道場今后能招到更多的學徒,也必須把以往那破破爛爛的道場給翻新一次。
更何況,比古清十郎老早就想翻新道場了,順便還想添置一些家電,比如空調之內的東西。
只不過…苦于當時手上沒什么閑錢罷了。
如今有錢之后,他不僅把道場逐步翻修,還在昨年托人在院內移植了一些櫻花樹,到今年三月末到四月初的這段時間,活下來的櫻花樹,已經能迎著春來,綻放出極為絢爛美麗的櫻花了。
花為櫻木,人則武士。
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修煉劍道,踐行武士道的劍客們,怎能沒有櫻花相伴。
認為自己此世已經死而無憾,隨時提前退休進入養老生活的比古清十郎,如今最大的樂趣,便是在這入春之際,坐在櫻花樹下,一邊喝酒,一邊望著學徒們嬉笑打鬧,一片生氣勃勃的道場。
“今年的櫻花季過去得可真快…”
比古清十郎拿著報紙坐下櫻花樹,望著頭頂樹上零零散散的櫻花,搖了搖頭。
“畢竟已經快到四月中旬了。”
晨練完成的緋村心太走過來,正巧聽見自家師父的感慨,于是笑著回了一句。
“四月了啊…”
比古清十郎看了眼緋村心太,又看了眼另一邊,悄然發出嫩芽的石榴樹。
再等幾個月,便能看見嬌艷的石榴花了吧?
莫名的。
比古清十郎又想起了某個給道場帶來巨大改變的不肖弟子,
這都幾個月了?
除去過年的那段時間,來過一趟外,這個不肖弟子,就真的沒有再來道場過了。
前些天,突然接到這混蛋徒弟打來的電話時,他還高興了一陣。
結果呢?
衛宮這混蛋徒弟,竟然問他還有沒有什么秘術,能將人體身體的機能提升到極限。
這簡直是…
比古清十郎皺了皺眉頭。
“師父,你在擔心師兄吧?”
緋村心太看著比古清十郎的表情,心里差不多已經明白了自家師父在想什么。
“哼,怎么可能擔心那個笨蛋徒弟。”
比古清十郎淡淡說道:“心太,借著你師兄的這件事,我要告訴你,人類的極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突破,除去巴薩卡這種受到上天補償的人類,一般人,即便是像我們飛天御劍流的傳人,掌握這種快速激發身體潛力的手段,想要達到人體極限,所要承擔的后果也是極為嚴重的。”
“那師父,你為什么…”
“為什么不阻止他?”
比古清十郎忽然微微一笑:“你師兄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再了解不過了,以他尚且優秀的體質和意識力,雖然不會對身體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傷害,但強制使用進行突破,最終下來,躺在床上十天半個月是不可避免的。”
這世間,大多事情都遵循一個等價交換。
你想要更加強大的力量?
那行,自己因此多受點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看來衛宮師兄這次又要吃些苦頭了。”
雪代巴從屋內走出來,輕輕說了一句。
比古清十郎放下手中報紙:“哼,都是他自找的,要是當年,他一直按照我的要求,堅持訓練,憑借著他的資質,哪用這么麻煩?”
緋村心太和雪代巴笑了笑,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
緋村心太才注意到了比古清十郎身前報紙上的內容。
上面寫著。
“迷案終破!造星能力下崛起的新警界傳奇——千子銘人!”
緋村心太一直關注著的相關事件,現在頓時不由得感慨道:“師兄現在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雪代巴看了眼不以為然的比古清十郎,柔聲道:“再過一段時間,就該拍完了吧?到時候,師兄應該會回來看望師父。”
比古清十郎卻是一臉無所謂了。
他擺了擺手:“那個笨蛋徒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我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不過,要是現實中有什么重要事情發生,以他的性格,肯定還是會回來的。”
說完,比古清十郎看了眼緋村心太和雪代巴。
緋村心太和雪代巴齊齊歪了歪頭,一臉困惑。
比古清十郎望著不遠處的石榴樹,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人一旦年齡大了,就會想著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孫女,師父我啊,也是同樣如此,不過士郎他現在的情況,我是沒什么指望了,所以…”
“師父,我年齡還小。”
“法定結婚年齡,男十八,女十六,所以,心太,你年齡也不小了。”
“就是就是。”某個小鬼頭突然冒了出來:“混蛋緋村,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我姐帶回去了,這道場,不待也罷。”
“小緣,別亂說話。”
雪代巴輕輕拍了拍雪代緣的腦袋,歉意的表情上待著點羞澀之意。
雪代緣一點不在意,反而朝著緋村心太做了個鬼臉后,動身朝著院內跑去,與那些和他差不多同齡的孩童玩到了一起。
絢爛之櫻雖已綻放,但石榴才剛剛發芽而已。
比古清十郎眺望遠方,微風輕拂。
“真是個好時間啊。”
岐阜,山林深處。
無名寺廟。
一道穿著運動服的身影越過臺階,帶著氣喘吁吁的聲音,半蹲在了山門前。
“士郎,水。”
衛宮接過水,灌了兩口后,才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眼前穿著純白色休閑裝的沖田小司。
“謝謝你,小司,總算活過來了。”
沖田小司背著手,臉上滿是笑意:“今天晨跑回來的時間,比以往還早呢,要不是我今天起床早了點,恐怕就得遲到了。”
“堅持鍛煉快半個月了,有點提升也算正常。”
衛宮士郎想到這段時間來的經歷,心中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自東京參加完畢業典禮回來以后,自己白天不僅要拍戲,其余時間還不能休息,要充分利用起來拼命錘煉身體。
別人拍個戲,用的是時間。
而自己拍個戲,用的卻是生命。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自己向那個金光閃閃的家伙承諾過,要拿出所有手段,和他上演一場,不遜色于自己和銘人哥進行‘理念之爭’時的最佳狀態。
至于為什么要這樣承諾。
事情又要回到不久前,自己從茅場晶彥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金吉加爾正在暗中幫助千子銘人,幫其造勢,也想要將其塑造為東京警界的門面時,一時興奮,主動跑了過去道謝。
在劇組時,衛宮也看得出來。
金吉加爾對于千子銘人的態度,比對其他人還要惡劣。
這種關系下,衛宮是真的沒有想到金吉加爾竟然會出手幫助千子銘人。
所以,和千子銘人私交甚好,而又因為千子銘人又回到東京,不在此處的原因,衛宮便自動代千子銘人去向金吉加爾道了謝。
也是希望,以后還能有機會在一個劇組的兩人,能夠稍微理解一下彼此吧。
金吉加爾面對致謝,沒有多說什么,反而意義深長地朝著衛宮說了一句:“本來就是無心之舉,不用在意,要是真想感謝我的話,就拿出全部實力,想讓我說出‘現在是你更強’,一般的贗品可是做不到的!”
有這些前提條件在,衛宮絲毫不懷疑那個家伙,在面對他時,會拿出對付巴薩卡那種手段。
而且,自己要不是沒有達到金吉加爾的要求。
衛宮更加不懷疑這個家伙到時候直接罷工,而且口中還會罵罵咧咧,一臉不屑地說著:“雜種!就這?你就這種程度嗎!?少說大話了!”
這個家伙真敢這樣做。
開始拍攝之后,劇組里面一堆壓都壓不住的大佬,有些時候,衛宮都覺得自己活得不像監督,不像老板,反而像是一個醫生,像一個哄小孩的傭人。
懷念身為學弟學妹的貴樹和明里,也懷念是自己師弟師妹的心太和巴。
衛宮感覺心很累。
自己可沒有巴薩卡那樣的能力,要想接近人體極限,除非自己拼了命去使用才能一線可能。
所以,衛宮士郎這才向師父比古清十郎尋求幫助。
但結果也在預料之中吧。
換來的是一頓臭罵。
“今天還要繼續切磋訓練嗎?”沖田小司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兩把木刀,“今天下午士郎你好像還有和金吉加爾的戲吧?不先休息一下嗎?”
“等和他拍完我就可以休息了,所以這兩天,我再堅持一下吧。”
沖田小司點了點頭,將其中一把木刀丟給了衛宮,微笑說道:“要是比古前輩知道你最近這么努力,不僅天天保持鍛煉,還一直在錘煉劍道,那他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師父啊…”
衛宮士郎笑道:“不過我也只能堅持一陣罷了。”
剛說完這句話。
衛宮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光這部劇,自己就在最近使用了快兩次的。
以后自己擔任演員的機會雖然不多,但絕對還是有的。
天選之人,還有他們這些所謂的‘表演’,其真正的內核究竟是什么,衛宮當然很清楚,想必到時候,自己還是逃不過面對今天這樣的情況。
而自家師父提醒過。
一次兩次還行,要是多次強行使用突破極限,所造成的后果,只能讓自己的身體受到嚴重且不可逆的傷害,最終導致自己下半生變成一副病懨懨,什么也做不了的模樣。
自己還沒結婚,自己甚至還沒戀愛,自己尚且年輕。
倘若因為追逐理想,因為拍戲而變成那樣子,衛宮心里自然是一萬個不愿意的。
那么……
“決定了,小司!”衛宮眼神愈發堅毅:“果然師父說的對,追逐理想和繼續修行劍道并不是不可兼容,以后,我一定給自己安排充裕的時間,能讓自己一直保持一定量的訓練。”
“是嗎?”
沖田小司眼神中忽然斗志昂揚:“既然這樣,今天早上的訓練你可要小心了,任何一個執著于劍道的人,都是我沖田小司所認可的對手。”
“那請劍豪,沖田小司多多指教了。”
“沒問題。”
少女用力拍了拍胸口,頭上呆毛猛地一晃,然后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別那樣看我啦,小事小事而已。”
半個小時之后。
結束完模擬實戰的衛宮士郎結束了今天早上的鍛煉,坐在了一旁石凳上,安靜看著沖田小司繼續訓練著劍道基本功。
待沖田小司差不多也晨練完成之后。
衛宮望著眼前這個前前后后三個劇組,跟著他跑了一年多,現在已經完美將自己的戲份表演完成的少女。
看著走過來的沖田小司,衛宮一邊遞上一張干凈的面巾,一邊詢問道。
“小司,等拍完,你準備去做點什么?”
“嗯…我想想…”
沖田小司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思考了好長時間,才猛拍了一下手掌,向著衛宮說道:“士郎,你不是說接下來,不會忙著再拍系列的作品嗎?那正好,前段時間,津田先生給我發來消息,向我介紹了一下,他這段時間,在尋求突破的路上,所遇到的那些人那些趣事,聽津田先生說,他在拜訪各個地方的道館時,還遇見過好些實力不俗的女劍士,所以,我想趁著剛畢業的這段時間,再加上攢下的錢,準備去各地旅行一下。”
“這…還真是打算在劍道這條路走到底了…”
衛宮搖了搖頭:“現在可不比以前的那些時代,看見我師父的下場沒有?他年輕時,就是一心追求劍道,后面要不是還有點家業,恐怕現在連飯都吃不起了。”
“要是比古師父聽到這些話,止不定又要拉著士郎你切磋一下劍道技藝了。”
沖田小司揮了揮手上的木刀,轉而沖著衛宮展露的笑容仿若正值時節的璀璨櫻花。
“而且,我和比古師父可不同,士郎,作為…友人,你一定不會讓我淪落到那種下場的對吧?”
說著。
沖田小司朝著衛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