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戰后(1)
雖然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理,但陳誠還是接受了金三環部一千多人的投誠。當然,他不是且完全因為那五千多頭牛羊才這么做的。他讓金三環帶著部眾也住進了這處最大的營寨,反正空位置還有很多,他們有個地方能搭帳篷就行了。
在此之前,他還去問了一下田豫的意思。田豫已經休息了好一會,正坐在地上,聞言道:“當然行,我大漢不拘出身,只要是心沐王化,便可以是我朝的子民。”
既然田豫都這么說了,陳誠也就沒什么別的意見。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入夜后停了,第二天早上,烏云散盡,明媚的太陽又出現在了天空中。陳誠起得早,出來后一看,河對面鬧哄哄的。大批的胡人正趕著牛羊在向北遷移,叛軍的營地中,士兵們像是螞蟻般進進出出。
許多東西被搬上了大車,帳篷也都收了起來。即便是不懂軍事的人砍了,也知道叛軍這是打算撤了。就是不知道這是真的撤退,還是虛晃一槍,想要把城里面的人勾引出來。
陳誠看了一會,怎么都不覺得想是假撤退的樣子。比起進攻,撤退更為艱難。進攻的時候還可以指望身后有援軍相助,但是撤退的時候誰知道前面的人會不會停下來呢?人心是很微妙的,一旦開始撤退,軍隊就很難控制,撤退說不定就會變成潰敗。
河對面的動靜很大,許多人走了出來,對著撤退中的叛軍指指點點。陳誠皺了一下眉頭,覺得這亂糟糟的根本不像是兵營,反倒是和在電視上看到的難民營地差不多。不過他隨即又變得無所謂起來,這又不歸他管,理會這么多干什么?
看了一會,他便覺得沒意思了,回到營地里面開始處理戰后的事情。取得戰斗的勝利只是第一步,如何將勝利轉化為利益是同樣重要的。陳誠現在還不用考慮那么遠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有很多,主要的就兩條:一是處理尸體,現在天氣還比較熱,要防止發生瘟疫。二是救治傷員,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傷口感染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問題。
好在他有過救治傷員的經驗,手上也有了一兩千人,處理起來倒也簡單。
先是分出幾百人,讓他們在遠離河邊的地方挖了幾個大坑,然后將雙方的死者分別埋了進去。他們生前彼此為敵,死后埋在相鄰的地方,也不知道去了地府,會不會再打起來。
又分出百多人,讓他們支起大鍋,將水燒沸,把撕成條狀的布匹扔了進去。然后又將鐵塊燒的通紅,準備往士兵們的傷口上燙。不一會,兵營中就充滿了殺豬般的叫聲。
魏冉面色如土地按住一個士兵,哆嗦著道:“先生,不需要這樣做吧?”
陳誠瞪了他一眼,道:“不消毒是想死嗎?再來一個人,把他按住!”
他拿起一根樹枝,對傷兵道:“來,咬住這個,免得咬到舌頭了。”
傷兵看著通紅的鐵塊,臉都嚇白了,小聲地道:“我覺得自己已經好了,不需要治療了。”
“胡說!”陳誠不由分說將樹枝塞了進去,道:“諱疾忌醫是要不得的,知道不?”
他拿起烙鐵,往傷口上按了下去。“滋滋”聲中,青煙和肉香一起毛了出來。被按著的傷兵慘叫著拼命抖動,卻被八只大手牢牢地按住,他掙扎著抽搐了一會,突然身子一僵,然后軟了下去。
魏冉傻眼,“不是死了吧?”
陳誠頭都沒抬,道:“昏了。拿那邊晾干了的布給他裹上,下一個!”
另一個傷兵被推了進來,他手舞足蹈地道:“不,我沒受傷,真的,真的,我好的很,一點傷都沒有.........”
陳誠不耐煩地道:“按住了!”
鐵板煎肉的聲音和慘叫聲同時響起,讓外面等著治療的傷兵個個都是心驚肉跳。其實吧,只要是加入他的隊伍里面,就不會生病,也不會因為發炎而丟掉性命,然而他隊伍中的名額是有限的,能夠救治的人數也是有限的。
就算每次戰斗他都能拿到55點聲望的上限,但是每增加25點聲望,隊伍里面才能多帶一個人來算,他現在也就是能帶42個人而已。
聽到營地里面不斷響起的慘叫聲,田豫轉過身來,想了好一會,然后搖著頭離開了。他也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戰死者需要登記造冊,糧草武器需要清點........手下識字的一個都沒有,要不是陳誠在,他還會更忙。
如果是那種只要求軍隊能打的將領,這些事情也是不必做的,但是田豫并不是那種人,而且,他很懷疑,只要求軍隊能打,其他的什么都不管,那手下的士兵真的能打嗎?比起成為李廣那樣的將領,他更愿意學程不識。
河對面的叛軍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撤退,牛羊馬匹和輜重先行,到了下午四五點中的時候,叛軍主力才從營地中開了出來,先是在城下耀武揚威了一番,然后才快速地向著北方而去。
見到叛軍主力離開了,公孫瓚打開城門,縱兵追擊。漢軍和叛軍在城北十五里的地方再次做了一場,在殺傷了許多胡人和叛軍的同時,公孫瓚部也傷亡了不少。戰斗打了半個時辰,就因為天色的原因而結束了。
公孫瓚率兵返回城中,而張純則是帶著麾下人馬繼續北上。雙方誰都沒有一錘定音的手段,戰斗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增加彼此的傷亡罷了。不過公孫瓚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他們搶了不少輜重和牛羊,暫時解決了糧食的問題。
再過了一個晚上,天亮之后,河中水位下降了不少。田豫派人過河,和在城中修整的公孫瓚軍聯系上了。在確定了叛軍已經逃遁的消息之后,陳誠便讓金三環帶著幾十個烏桓人在河面上用羊皮筏子搭起了浮橋。
最后一塊木板訂下,早就等在邊上的田豫這時候反而不急了,他轉頭對陳誠道:“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覲見中郎將?”
陳誠笑了笑,道:“軍營中須得有人主持才是。”
田豫皺眉。=,看了看他,想要說什么,最后卻只是道:“那就有勞文正留守大營了。”
陳誠笑了笑,向他抱拳行禮,田豫在馬背上回禮,然后一拉韁繩,戰馬便沖上了浮橋,向著河對面奔了過去。等到數十騎過了河,陳誠朝管子城眺望了一會,城外正有許多人在收拾戰場。公孫瓚是宿將,自然知道哪些事情是必須做的。
看了一會,陳誠便回到了營中。傷員雖然都包扎完了,但只要有心,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他手下現在有了兩只部隊,分別是以丁遠為首的反正叛軍,和以金三環為首的烏桓人。此外,還有五千多牛羊和兩千多匹馬。
在中原,兩三千人根本不算什么。在歷史上,劉備迎娶糜夫人,糜氏直接送了他僮仆千人和無數錢財。但是放在草原上,這已經是很強大的一股勢力。既然別人投靠了過來,他總的給他們找個吃飯的地方才行。
到了傍晚,田豫帶人回來了。去的時候,他是興高采烈,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他的面上卻是遍布陰郁,似乎是臉上寫滿了不高興。陳誠心中好笑,上前問道:“校尉以千人之眾,擊敗數萬敵軍,可謂是滔天之功,不知道中郎將有何賞賜?”
他心中大約能猜到田豫在城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卻故意這么問,只是讓對方能一吐心中不快。果然,田豫沉著臉,搖了搖頭,自嘲道:“哪里有什么賞賜?沒訓斥我等就算是不錯了。”
他進城之后,諸將對他露出隱隱約約的敵意。他滿腔熱血而來,卻遭到冷遇,不由得心都涼了半截。有和他關系好較好的人,私下里告訴了他原因。原來他帶著少量兵馬,單憑自己就擊潰了胡人的主力,功勞是有了,卻顯得公孫瓚和他麾下的將領太過無能。
那位友人私下里勸道:“待會議事,萬萬不可自矜其功,免得主公面上難看。”
果然,議事的時候,公孫瓚對他不冷不熱,對他千里迢迢趕來救援的功勞也是只口不提。田豫后來又打聽到公孫瓚原本是打算向東撤退的,部隊都已經走出了五六里,還是因為胡人軍隊的主力被擊潰了,見到有機可趁,這才返身和叛軍決戰的。
打聽到這個消息后,他那半涼的心差點就完全涼了。
陳誠道:“是非自有公論,我等但求問心無愧,別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田豫精神一振,道:“不錯,中郎將定然是為了麻痹敵人,這才故意沒有暴露真正的意圖。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用兵之道,豈能一概而論?”
說罷,他又像是求助一般,對陳誠道:“文正,你說是不是這樣?”
陳誠早就過了猜測別人想法的年紀,他年輕的時候也常常會叨念著“她這話是什么意思”,“她發的說說是不是對我說的”之類,那個時候他總是盡量往好處去想別人。但是在好些個世界經歷了許多事情后,他早就學會了做最好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
他本想吐槽一番,說一些“論跡不論心”之類的話,但是一想到田豫連十八歲都沒到,心中便軟了下來。況且,誰又能說這不是公孫白馬獨特的用兵之法呢?
有的時候,不要去猜測別人的想法,想多了只是自尋苦惱。就像是金三環投靠了過來,是不是因為他趁機黑了很多別的部落的牛羊馬匹呢?是不是還吞并了不少別的部落?他是不是想讓自己去頂雷?
人生嘛,該糊涂的時候就得要糊涂啊。
所以,他就笑著道:“定然如此,中郎將何等人物,豈會做那些蠅營狗茍的事情?”
“哈哈,”田豫的臉上充滿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