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活路
西涼軍本質上是個強盜團體,軍閥合集,若是能在外面搶到東西,這個團體尚能保持松散的聯盟關系。一旦向外擴張受挫,立刻就會從向外擴張演變成內部的廝殺。對陳誠來說,與其等回了涼州亂戰,不如大家先商量好怎么分韓遂的地盤。
雖然似乎有點對不住韓遂,但是那又怎么樣呢?違心的事情是越做越多,現在就已經開始有點麻木了。陳誠暗道:若是現在把心切開來看,大概已經有些地方開始變黑了吧。
正在思索間,魏冉上得前來,大聲道:“主公,陣型已經調整完畢!”
陳誠沉默了一會,問道:“可都跟他們說清楚了?”
“說清楚了!”魏冉殺氣騰騰地道:“每隊千人,只許前進不許后退。前隊若退,后退斬之。后隊若退,黑甲軍斬之!”
陳誠轉過頭來,問邊上的張橫,“你可聽明白了?”
張橫獰笑道:“不就是殺人嗎?這有什么不會的?”
“嘿,希望你等下不要忘了就好。”陳誠回過頭來,將右手舉起,然后用力地劈下,“進攻!”
蒼涼的號角聲在渭水邊上響起,數百名黑甲軍拿著短矛和環首刀在陣前大聲呼喝道:“陳使君有令,今日之戰,有進無退!前進者或許不能得生,后退著一定會死!”
“進攻!”
被逼著上陣的韓遂軍和李相如部拖拖拉拉的向前走去,士氣并不怎么旺盛。他們雖然也算得上是精銳,不然也不會被韓遂和李相如帶在身邊。但是現在邊上有好幾萬人看著,他們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拿著武器向漢軍的陣地前進。
陳誠看著磨磨蹭蹭往前走的第一波士兵,回頭對張橫道:“把落在后面的人都砍了!”
張橫愣了愣,遲疑地道:“落在后面的人都砍了?”
陳誠淡淡地道:“黑甲軍要是干不了,那我就找別人來干。”
張橫“哼”了一聲,道:“怎么干不了?”
他騎馬沖到前面,對部下大聲下令,“主公有令,落在后面的都給我殺了!”
數百黑甲軍隨即撲上,一邊高聲大呼一邊用短矛和環首刀將最后面的幾十人砍死。
“都給我跑起來!”
“落后者死!”
“啊!”數十人被斬殺當場,前方的士卒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般,動作頓時快了起來。他們一邊咒罵著黑甲軍和陳誠等人,一邊舉著盾牌向著前方奔去。剛越過第一道壕溝,漢軍的陣地上,幾根弓弦震動,箭矢破空而來,射中了兩名正在前行的西涼軍士卒。
漢軍是奔襲而來,后勤補給幾乎沒有,因此作戰方式與在六川河邊又有所不同,他們很少用拋射的方式來殺傷敵人,而是采用更為精確的射擊方式。除了少數神射手之外,其他人都是等到敵軍進入到六十步之內,才會發射箭矢和弩矢。
同伴被漢軍射死,被逼著上前的西涼軍不但沒有因此被激怒,看上起士氣反而還更低了一些。等到翻過漢軍廢棄的第一道柵欄后,漢軍弓弩齊發,前排的西涼軍身上插滿了箭矢,慘叫著倒在地上。
張橫打馬返回額后方,對陳誠道:“主公,這些家伙看起來不行啊!”
“恩。”
“要不要派些弓弩手上去支援?”
陳誠點點頭,道:“可以。來人,讓后方待命的弓弩手都上前。”
西涼軍的甲胄很糟糕,弓弩就要好的多了。從諸侯軍中抽調出來的弓弩手迅速上前,在八十步左右的位置上就開始了拋射。他們從兩翼沖出,一邊前行,一邊射箭。八十步上準頭和殺傷力都很不足,但是隨著他們越發靠近,精度和威力都是直線上升。
柵欄后面,幾名拿著長槍的漢軍面上中箭,慘叫著倒了下去。更后方的弓弩手隨即分出了一部分射手,開始和西涼軍的弓弩手對射起來。西涼軍的步兵趁機上前,放下了左手的盾牌,提著短矛長槍向敵人刺去。
漢軍的長槍手同樣舉起長槍刺了過來,雙方隔著一道單薄的柵欄互相刺殺,不時有人被鋒利的槍頭刺中,然后發出了驚天的痛呼。慘叫聲在前面的戰線上響起,黃背山上也開始了不太激烈的戰斗。
因為地形的原因,對山上的攻擊不過是牽制罷了。步兵離的老遠就停下了腳步,然后派出弓手和山上的弓弩手進行對射。
山下的戰場上,戰斗逐漸變得激烈起來。西涼軍在開始大規模的流血后,終于激起了骨子里面的悍勇,他們嚎叫著沖上前,在身體被長槍刺穿的同時,瘋狂地對著敵人發動了攻擊。
后排的士卒取下標槍,向著敵人扔去。
呼嘯聲中,十幾名漢軍步兵被釘死在了地面上。即便是身穿鐵甲,在這么近的距離上,也是很難抵擋重型標槍的穿刺攻擊。激烈的戰斗中,前面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后面的士兵又立刻填了上來。
一方是孤軍深入,一方是后路被斷,兩邊都有死戰的理由。韓遂軍和李相如部懷著憤懣之氣,和漢軍的堵截部隊血戰了一刻多鐘,地上的尸骸堆積起來。有人大叫著沖上前來,扔掉了盾牌和長槍,踩著同袍的尸首向柵欄后面翻了過去。
然而,還沒等他越過削尖的柵欄頂部,就已經被守軍用長槍戳死。漸漸地,西涼軍的血勇之氣消退,士兵們的進攻不再兇猛,動作開始變得遲緩起來。漢軍趁著這個機會,將前排的長槍兵換下,將后方的生力軍頂了上來。
見到前面的士兵已經露出了疲態,陳誠再次下令,又調了兩個千人隊上前。
成宜皺了皺眉頭,道:“第一波的士兵還沒撤下來,現在就投入第二波,是不是有些不妥?”
陳誠看了他一眼,回過頭來,對張橫道:“命令黑甲軍上前二十步,立下旗幟,敢撤過旗幟的將士,一律在陣前斬殺!”
成宜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息一聲。陳誠指著前方的一名將領,問道:“那個人看起來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那是我麾下的大將黃勇,”陳誠振奮了一下精神,道:“若論武藝,武威郡中無人能出其右!”
陳誠笑了笑,道:“哦,難道他的武藝比成將軍還要好?”
成宜的臉上露出笑意,道:“武威的將士,又有誰敢比我的武藝更好的?”
陳誠想到了一些事情,笑道:“哈哈,成將軍說話依舊很風趣啊。”
談笑間,第二波的突擊隊已經開始了沖鋒。他們踏著滿地的箭矢和尸骸沖上前,腳步震動大地,吶喊的聲音響遏行云。正在柵欄邊上和漢軍對峙的韓遂李相如部兵馬聽道身后響動,向著兩邊避開,將道路給讓了出來。
第二波的西涼軍頂著大盾沖了上去,沉重的盾牌撞在柵欄上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數十上百人一起撞了上去,用粗大圓木修建的柵欄雖然十分結實,這時候也被撞得搖晃起來。稍微歇息了片刻的漢軍陡然又緊張起來,他們舉著長槍再次上前,和西涼軍隔著柵欄互相刺殺。
好些個西涼軍士卒拿著大斧上前,不顧漢軍刺來的長槍,奮力地劈在柵欄上面。充作主體的圓木十分結實,大斧劈砍上去也不過是留下了一道豁口,但是連接這些圓木的橫木是用鐵釘釘上去的,只消劈砍上幾次,就能劈斷一根。
在生力軍和漢軍展開鏖戰的時候,韓遂軍和李相如部卻是趁著這個機會,向著后方撤了下來。他們剛才已經賣過力氣了,現在有人替換了上來,也該讓大伙兒下去緩緩吧。
然而他們才向后退出了一段距離,就被數百名黑甲軍堵住了去路。
“喂,我們已經打過一輪了,你們這是什么意思?”一名隊率扯著喉嚨喊道:“張橫,別以為大爺們怕了你!”
張橫看了看邊上的陳誠,打馬上前,罵道:“主公有令,只需前進,不許后退,難道你們沒聽清楚?”
“狗屁主公!”隊率剛剛才在鬼門關上滾了一圈,正是火氣十足的時候,這時候怒意上涌,也就什么都顧不得了,“我們的主公是韓將軍!已經死了那么多人了,難道還不夠?非得讓我們死完才甘心嗎?”
張橫怒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軍令既下,我管你有沒有死完?快給你爺爺滾回去,不然的話,乃公認得你,手中的刀可不認得你!”
隊率也將環首刀提了起來,怒道:“就只你有刀?難道我們手中就沒有么?”
“好啊!”張橫冷笑起來,“你們這是要造反?”
“哼,要是再擋著去路,大伙兒就是要反了!”隊率回過頭來,高聲叫道:“你們說是不是?”
數百名撤下來的將士舉起手中的兵刃,一起大叫道:“反了,反了!”
長槍和環首刀被舉起,張橫控制著戰馬往后退了幾步,正待下令,邊上馬蹄響動,風聲驟起又驟然停止。陳誠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聚集在一起的四五百名士兵。在他的身后,兩千多名黑甲軍已經結成了戰陣。
見到陳誠到來,那名隊率養了咽口水,兀自不肯服輸地道:“陳使君,我們不是真的要反,但是你也得給我們一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