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泥濘
在中國古代,曾經發展出了四輪和雙輪兩種馬車。但是因為中國的地形太多,到處都是山川湖泊,四輪馬車轉向不便,因此漸漸地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只留下了雙輪馬車一家獨大,甚至更進一步,為了追求輕便和靈活,還發展出了獨輪車這種東西。
在這一點上,倒是和騎兵的發展很相似。中國的騎兵曾經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具裝甲騎,不比西方的那些板甲騎士遜色,但因為適用性太低,兼且機動性太糟糕,又貴的要死,后來也逐漸讓位給了輕騎兵和全能型騎兵。
四輪馬車有著不夠輕便靈活的缺點,卻也同樣有著它自己的優點,那就是運輸效率更高,特別是在地形平坦的地方。西涼雖然也有許多的山川河流,但平坦的地形更多,不然的話,西涼騎兵也不會有著偌大的名聲。
所以,為了提高運輸效率,減少糧食在運輸途中的損耗,陳誠重新點亮了四輪馬車這個科技,并且還更進一步,在車輪上加裝了銅片來加固,又通過插銷反鉚結構來進行減震。四輪馬車要比雙輪的大上許多,效率也高了不少,這樣才能裝得下十幾個病號。
幾個士兵正在爭吵,見到陳誠騎馬趕了過來,立刻就停了下來,然后一起抱拳行禮,道:“參見主公!”
陳誠勒住戰馬,也不廢話,直接就跳進了泥水之中,喝問道:“你們這里誰的職位最高?”
一名什長站了出來,道:“是我!”
“你們就這么干看著?”陳誠發怒道:“這么點小事,難道你不會找人來把車子推出來?”
見到陳誠發怒,什長有些惶恐地道:“我們已經試過了,車子太重了,推不起來!”
四輪馬車既然比雙輪的大,那重量自然也是上去了。陳誠踩著爛泥走到坑邊,掀起簾子,怒道:“還不下來........”
說到一半,他就說不下去了。車上躺著的十幾個人都已經陷入到了昏迷之中,蓋著的飐毯之下,還可以見到不少人身上有些剛剛才愈合的傷口。他放下簾子,轉過身來,不顧頭臉上往下滴淌的雨水,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都是傷兵?”
“可不是么?”什長道:“他們之前都受過傷,雖然傷口好了.........”
他偷眼看了看陳誠,然后繼續道:“傷口是好了,但是流了那么多血,身子骨就虛啦,被雨一淋,可不就病倒了么?”
陳誠問道:“是不是生病的都是曾經受過傷的?”
“也不是,有些沒受過傷的也生病了,但是大部分都是曾受過傷的。”
陳誠的眼睛被雨水弄得有些模糊,小粒的冰渣砸到身上,讓人生疼。他對什長和周圍的士兵道:“來,先把上面的人放到邊上,咱們再一起使勁,將車子推出來。”
這里原有的士兵和他帶來的侍衛親兵一起動手,先將里面的病號搬出來,放在了道路邊的泥地里。有五六名士兵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跳進坑里面,推著車子一起使勁。陳誠將繩子套在了咕嚕身上,戰馬火紅色的皮毛已經變成了泥漿的顏色,它對套上來的東西十分不喜歡,煩躁地在泥濘中不停地甩著四蹄,將泥漿弄得到處都是。
陳誠拍了拍咕嚕的脖子,道:“別發脾氣了,等回去銀川,給你多發幾匹漂亮的母馬!”
咕嚕打了一個響亮的噴鼻,拿著一邊的大眼睛瞪著陳誠,似乎是在說:這話都說了好幾遍了,就是一匹漂亮的母馬都沒見著!
不過它還是安靜了下來,使著勁用力地向前拖動馬車。陳誠也跳進了坑里面,冰冷的積水沒過了小腿。他跟著士兵們一起大聲喊著號子,在“一二一,一二一”的喊聲中將馬車推了出來。
等到馬車終于離開了深坑,他們才從積水中爬了出來。除了陳誠之外,其他幾個人身上的衣衫已經完全濕透,在冷風中凍得直哆嗦。他摸出了一個銅壺,打開來先干了一口,然后遞給了邊上的士兵,道:“來,喝口酒暖暖身子!”
什長遲疑了一下,道:“軍中無故飲酒,要杖責十下的!”
陳誠大笑道:“我請大家喝酒也不行么?”
“這..........”
“這次不算你們違紀!這么冷的天,都來喝一口吧。”
于是士兵們將銅壺接過去,每人都干了一大口。酒水很是渾濁,是在這個世界的銀川釀成的,和陳誠原先帶過來的美酒沒法比,但是士兵們卻都高興起來。在將病號重新放到車上之后,他們一邊用鐵鍬挖土,將大坑填上,一邊大聲地互相打勁鼓氣。
陳誠等所有人都喝過了一輪,又將剩下的酒水連同銅壺都一起留下,然后跳上馬背,拉著韁繩對泥猴子一般的士兵們大聲道:“好了,我就先不陪你們了!等回到了銀川,我再設宴款待諸位!”
其實他自己也變的和一個泥人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手邊沒有鏡子,看不到罷了。
等陳誠趕到三水城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城洞里面,馬玩被冷風吹得嘴唇發青。只是雨夾雪而已,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但是城門口風太大,吹得人都快變成冰棍了。他在原地跺了跺腳,問道:“陳使君怎么還沒到?”
俄爾,前方馬蹄聲響,幾匹高大的戰馬從雨幕中鉆了出來。因為雨水變大了的緣故,咕嚕和陳誠身上的泥土被沖刷干凈,露出了原本的面目。雖然衣服和戰馬的鬃毛都被打濕,但是一人一馬依舊顯得極為雄壯。
馬玩和陳誠見過數次,見狀大喜道:“陳使君,你可算是到了!”
陳誠冷目如電,橫掃過來,見到是馬玩,這才在臉上堆出笑容,道:“外面風大,馬將軍等在這里干什么?在屋子里面烤火多舒服?”
馬玩笑道:“陳使君來了,我怎么敢留在屋子里面烤火?”
陳誠笑了起來,問道:“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馬玩道:“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在城里面還收拾了一間宅子出來,這就帶使君過去。”
陳誠搖搖頭,朝邊上道:“魏冉你先帶侍衛親軍跟馬將軍過去,趙思跟我一起去軍營里面看看!”
“諾!”
馬玩知道陳誠向來都是不喜奢華的,兩次打三水經過的時候,都是住在軍營里面。但是他沒想到在這種天氣下,陳誠居然也還要堅持這么做。就在他愕然的時候,陳誠已經騎著馬遠去了。
他從雨幕中收回了視線,對魏冉道:“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了吧?”
大雨接連下了三天,陳誠雖然想要盡快返回銀川,但是老天爺的意思如此,那他也只能在三水多待了幾天。現在不是戰時,沒必要頂風冒雨行軍。好在這里是從銀川往漢陽轉運糧草的節點之一,儲備了大批的糧秣,不然的話,這么多兵馬非得將三水吃個精光不可。
但是除了糧食之外,軍中還需要很多的別的東西。大軍的消耗是十分驚人的,就算有再多的補給都不夠用。三水又只是安定的一個較為偏僻和窮困的縣,哪里能夠長期供應大軍?即便是馬玩極力籌措軍需,幾天的時間里面,這支兵馬就吃光了附近的蔬菜和豬羊。只有一些母雞要留著下蛋,這才免遭了毒手。
并不是說整個縣里面的東西真的被吃光了,而是因為道路阻斷的關系,別的地方即便是有東西也運送不過來。等到大雨停歇,陳誠便下令大軍拔營,繼續上路。
馬玩勸道:“使君,路上還沒干燥,何不再多等幾日,等道路好走些了再帶兵北返?”
陳誠笑道:“馬將軍倒是好客,但是我聽說本地的百姓已經是怨聲載道了。”
馬玩面上有些尷尬,道:“那些百姓懂什么?就知道瞎咋呼,又不是沒給他們錢!”
陳誠笑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百姓如水,官府如舟,百姓的呼聲我們還是要聽一聽的。”
等大軍到了富平,楊秋麾下的兵馬就算是到了家。他先安排了兵馬在軍營中駐扎,然后返回了家中,看望了一下父母妻兒,又召見了一些族人和舊部。楊浩等眾人都離開后,單獨留了下來,問道:“大哥似乎有心事?”
楊秋道:“不錯。”
“可是與陳使君有關?”
楊秋轉過身來,瞪著楊浩,道:“你還知道什么?”
楊浩道:“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還請大哥告知。”
楊秋哼了一聲,道:“主公一下子奪了韓遂的兩個郡的地盤,卻又不殺他,你說這是為什么?”
楊浩笑道:“許是主公心地仁慈,不想多殺人。”
“哪有這么簡單?”楊秋煩躁地道:“我越想越覺得不對。戶部派人過來收秋賦,結果到了富平就被燒死了。然后主公又奪取了漢陽郡,這樣以后就可以直接攻打關中..........”
楊浩愕然道:“還要再打關中?”
楊秋揮了揮手,道:“我說的不是現在,也不是明年,而是以后。現在從銀川通往三輔的道路已經被打通,但是我們富平卻還卡在這條通道上,你說........恩,會不會有些不妥?”
楊浩道:“大哥可是害怕了?”
楊秋沒好氣地道:“難道你就不害怕?哪有那么巧的?先收拾了我們,又收拾了韓遂,我懷疑啊,上次的事情,會不會是那邊的人干的。”
見到楊秋往北方指了指,楊浩面上變色,向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問道:“大哥懷疑縱火的事情是陳使君派人指使的?應該不會吧!”
“哼,主公自然是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是閻伯道就不一定了!”楊秋道:“閻尚書慣會使陰謀詭計,不在韓遂之下,他做出什么事來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