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任一的豪爽出手,雖然化解了八字胡男人的尷尬,卻也讓他有些難堪。
對方是個被掃地出門的窮小子,眼瞅著就要流浪大街當乞丐,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這很不合常理。
事實上,小任一自己也很驚訝,不明白自己哪來這么多錢。
他在此之前,身上只也有百十來兩銀子傍身,是他那個娘偷塞進她的口袋里的,還說讓他照顧好自己,千萬別怨他們心狠。
結果,剛才手一摸,哪有什么百十兩,剛好就兩千兩。他對錢沒什么概念,很是干脆的塞給了店家。
他不知道的是,那躲在他衣襟里面的兩小只,正探頭探腦的看著這一幕,兩個的小爪子還學著人捂嘴偷笑,十足像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咳咳……那個,我帶你去找妹妹玩,你愿意嗎?”
小任一有些反感的皺了皺眉頭,突然很不想聽這個男人說話。
“那個叔叔……我很感謝你的一片盛情,我想起來了,我在城外還有個外祖祖,我可以去投奔他。”
說完,他很有禮貌的對八字胡男人行了個謝禮,轉身就要離開。
八字胡男人暗暗唾罵一句,懶得再做糾纏轉身離開。
小任一事實上哪有什么外祖祖,一切不過是順口胡說而已,這完全是下意識的一種本能反應。
天知道這個還單純如紙的孩子,怎么會突然來這么一出。
此刻,他對家人還抱有一種幻想,并不打算走遠,折身就想回去繼續蹲著。
然后,倒霉催的和一個迎面而來的老奶奶撞上了。
老奶奶的腿腳不好,杵著一根拐杖,此時被撞得四仰八叉,有氣沒力的直叫喚。
“嗯嗯嗯……哪個殺千刀的撞了老婆子,這不是要我的命嘛!老婆子身子抱恙,遭不住啊!”
“這位老奶奶,那個……是我撞的你,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扶你起來。”
小任一個子才多大點,哪有力氣扶人,人沒扶起來,連著他一起摔倒了下去,重重壓在了老奶奶身上。
爬起來一看,老奶奶眼睛緊閉,似乎不太好的樣子。
“啊啊啊……老奶奶,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
他去摸摸她的臉,已然沒有了熱乎氣。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老奶奶已然一口氣沒上來,很是夸張的嗝屁了。
她死得是那樣的突然,把這個年幼的孩子嚇得面色蒼白,整個人定格在那里瑟瑟發抖,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沖上來,對著小任一就是又打又踹。
“你個死孩子,你害死了我老娘,我要你賠命。”
“大娘,我不是……嗚嗚嗚……”
他不是有意的,怎么會這樣?這么大的事,他這么小的孩子哪里扛得住?直接嚇得嗚嗚哭噎。
中年女人抱著老奶奶哀嚎了一會兒后,陡然站起來,色厲內荏的道:“哼!你個小東西,我老娘因為你才死的,我要你給她披麻戴孝,還要賠償我們人命費二百……不對,二千兩,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小任一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那里剛好還有二千兩,想也不想的點頭答應,“錢不是問題,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
“不過,披麻戴孝……大娘,我辦不到,也不可以的,求求你,換個條件吧。”
他不能做這種事,這是老人的直系血親才能做的,他只是個外人,如何可以?
除非他放棄自己的姓氏,轉而冠上老奶奶夫君的姓氏,成為她的后人,而這是他絕對不能答應的。
他生是任家的人,死是任家的鬼。就算此時任家的家譜上,他已經被剔除,也不能改變他流有任家人的血。
“哼!小雜種,別給臉不要臉,要么答應我的要求,要么就隨我去見官,我要讓你陪葬,看你害怕不。”
中年女子宛如母老虎,擒住小任一的手腕,拉拽著就要往衙門方向走去。
畢竟是人命官司,周圍的看客們雖然同情小任一的遭遇,卻也沒有人敢出面說什么。
這個時候,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扒開人群呵斥住了中年女人,“胡鬧!快放開這個孩子!”
中年女人哭喪著一張臉,“嗚嗚~~七舅姥爺,你老可算來啦,可得為我做主啊!我那七十歲的老娘唉,只是出門溜個彎,就被這小崽子害死了,我要拉他去見官,讓他一命抵一命,你老千萬別攔著我。”
白頭發老人堅定的伸手一只手擋在她身前,“萬萬不可。”
中年女人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七舅姥爺,你老可是我直系的長輩,居然向著一個外人卻不幫我,這像話嗎?這還有天理嘛?”
中年女人越說越激動,嘴里吐沫橫飛,老人自是巍然不動,頗有大家主風范。
等到中年女子情緒緩和了一點,老頭才開口安撫道:“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說了,要我說,這個孩子還小,并不是本性犯惡。逝者已矣,咱們應該給生者留一條活路,也給自己積點德,何必趕盡殺絕。”
“更何況他愿意賠償,你心安理得的收下銀兩,此事就此作罷,豈不兩全其美?”
“可是……”中年女人還有些猶豫,但是在看到老頭那張不容置疑的臉時,還是忍住把到嘴的拒絕,勉強改為同意,“行吧,七舅姥爺在族里德高望重,侄女這次就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白發老頭滿意的捋捋胡子,轉而對著小任一道,“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卻是不知道小哥兒愿意如此私了嗎?”
小任一努力咽了咽口水,強自鎮定道:“我愿意,我身上的錢都給這位大娘,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周圍原本熱鬧喧囂的街市,一下子變得黑乎乎的,那個抓住他手腕的女人,還沒等他賠償,人已經不見。
此時四周漆黑不說,就連聲音都有種被吞噬了的感覺,一切靜謐詭異得可怕。
“這是哪兒?我又在哪兒?有人嗎?”
突然,一個飄渺暗啞,帶著點惡意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來,“桀桀桀……多么可愛的小娃娃啊,老頭我等候了很久,總算盼到這一刻。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