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林父的話語一石激起千重浪。
眾多晉國大夫又一次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大殿之中一片嘩然。
“士大夫……士伯剛入六卿,竟然就能位列下卿之首了嗎?”
“郤伯和中行伯竟然聯手力推士伯上位,實在令人驚訝。”
“趙宣子死后,這大晉的政壇是真的看不懂了。”
在密集的議論聲之中,趙朔的臉色已經陰沉得不能再陰沉了。
趙朔又不是傻瓜,他當然知道卻缺和中行林父這兩個老家伙打的好算盤。
這是要往死里削弱趙氏啊。
趙朔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原同,原同臉色黯然,輕輕搖頭。
趙朔的心漸漸沉到谷底。
是的,就算真的知道了卻缺和中行林父打的什么算盤,趙氏在這場殿議之上還真是沒有辦法應對。
這一刻,趙朔突然想起了自己父親在臨終之時說的話——小心先氏!
正是先氏今日的突然反水,給了趙氏沉重一擊。
趙朔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事到如今,趙氏于殿議之上的全面潰敗已經不可避免了。
只恨趙氏眾人過于樂觀,事先根本就沒有人想到……
不對!
其實是有一個人想到的。
魏相!
魏相在趙氏內部會議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會被否決,更是在隨后和趙朔的單獨會面之中提出希望趙氏能夠支持士會。
當時的趙朔以為這是魏相在利用趙氏的權力來給魏相老丈人士會鋪路,沒想到……
魏相是對的。
趙朔這一刻突然無比后悔。
如果聽了魏相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除去趙朔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陷入了十分的震驚之中。
這個人就是魏相的老丈人士會。
看這個情況,士會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能夠出任上軍將這個下卿之首的職務了。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大好事。
對士會本人來說,這也是他事先根本沒有想到的好事。
但是,這件好事其實已經有人預言過了。
魏相!
魏相告訴了士會的兒子士燮,士燮說出來的時候士會甚至還覺得是魏相在胡說八道,可是現在……
士會盯著不遠處那個站在趙朔身后的未來女婿,心中帶著震驚、疑惑和不解。
魏相究竟是怎么知道士會能夠進入六卿,并且還能出任上軍將的?
這一刻,士會突然覺得魏相的身邊充滿了迷霧。
魏相注意到了士會的目光,朝著未來老丈人微笑點頭。
士會心中微微一震:“是了,就是這種一切盡在算計之中的笑容!”
士會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好好的重新認識一下這個未來女婿。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晉侯慢吞吞的開口了:“士伯出任上軍將嗎?也不錯。如今趙宣子剛逝,諸侯虎視眈眈,正需要一名老臣來坐鎮六卿,緩解我大晉危情。本侯是沒有意見的,二三子呢?”
晉侯話音落下,大殿之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趙朔以及趙氏諸大夫身上。
趙朔沒有說話。
韓厥沒有說話。
原同沒有說話。
屏括沒有說話。
就連一直以來飛揚跳脫的樓嬰也沒了笑容,面無表情沒有開口。
晉侯等了片刻,淡淡的開口說道:“既如此,那么就以士會入六卿,為上軍將,即日生效!”
士會深吸一口氣,饒是以他多年混跡晉國政壇的經歷,這一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
今日,我為卿!
士會出列,朝著晉侯大力參拜。
大殿之中頓時歡呼喝彩聲一片。
大部分人都是出自真心。
在被趙氏壓制了整整二十年之后,如今公族、卿族們終于聯起手來,打了一個漂亮無比的反擊戰。
可以預見,將來的晉國政壇必然是和趙盾在世之時完全不同的光景。
在這一陣陣的歡呼和喝彩聲中,趙朔陰沉著臉站了起來,直接朝著殿外走去。
原同、屏括等諸趙氏大夫隨之跟上,魏相作為趙朔的貼身護衛自然也是立刻跟上。
五輛馬車從晉國宮城出發回歸下宮,一路無言。
下宮大堂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終于,韓厥第一個開口了:“趙孟、諸兄長,事情已然如此,還是想想將來如何是好吧。”
韓厥的話說出來,趙朔等人的臉色又是一陣變幻,好像吃了黃連一般。
趙朔嘆了一口氣,道:“當天議事之時,魏相就已經說過這件事情了。只可恨我等當時沒有將魏相之言放在心上,以致有今日之恥!”
趙朔的話說出來之后,在場眾人臉色越發的難看。
失敗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已經有人事先告訴了趙氏眾人正確答案,可趙氏眾人卻偏偏還是朝著錯誤的道路狂奔,直到今天摔了一個大大的狗吃屎。
樓嬰嘿了一聲,道:“想不到我們趙氏如此之多的大夫、家臣,到頭來連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庶子都比不上。”
樓嬰這句話讓在場之人的臉無不火辣辣的。
原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老夫當日也以為魏相所言完全是無稽之談,沒想到現在看來倒是老夫自以為是了。”
又是一陣沉默。
一直沒有開口的屏括冷冷的開口了:“仲兄之言,也未免過于抬舉那個魏相了。說不定他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原同瞪了屏括一眼,道:“這話便不對了,若是魏相只說了厥弟不能成為六卿倒也罷了,但他還在后面告訴趙孟能夠進入六卿之人乃是士會。兩相驗證,足以證明此子之能了。”
屏括不再說話。
原同看向趙朔,道:“趙孟,事已至此,不如召魏相進來,看看他有何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