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朔的話讓欒盾大吃一驚:“趙孟,如今雙方只不過初戰,趙孟以軍佐之身如何能輕易涉險?”
欒盾是趙盾生前選擇用來為趙朔保駕護航之人,對于任何趙朔的冒險這位欒氏宗主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阻止。
趙朔哈哈大笑,正色道:“欒伯,我趙朔雖然忝居大晉六卿,但一無戰功二無政績,如何能讓人心服?今日之戰正是我趙朔正名之時,還請欒伯不要阻攔與我!”
趙朔目光堅定的和欒盾對視。
欒盾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也罷,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祝趙孟旗開得勝了。”
趙朔朝著欒盾拱了拱手,然后迫不及待的下達命令:“趙氏親兵隨我出擊!”
趙盾在世之時,除去原本就世襲大夫的韓厥不算,趙氏總共有原同、屏括、樓嬰、趙穿四名大夫,也就是一門五大夫,實力之強在晉國之中不做第二家之想。
而作為趙盾的繼承人,趙朔所獲得的理所當然是比其他所有人更加精銳、堪稱趙氏精華的一支軍隊。
在趙朔的率領下,一百輛趙氏戰車和三千名趙氏徒兵開始正式加入戰場,朝著楚國左軍發動攻勢。
這個戰況立刻就傳到了楚軍本陣之中。
此刻,楚軍本陣之中的氣氛已經是無比嚴肅。
“大王,士會、先轂率晉國上軍和鄭軍兩路夾攻,右軍帥沈尹請求援軍!”
“大王,晉國中軍以智首為先鋒將攻勢犀利,潘黨已然馳援!”
“大王,晉國下軍佐趙朔率領一百乘戰車和三千徒兵已然投入戰場,正猛攻我左軍!”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不斷傳來,楚軍在三線戰場上同時展現出來的頹勢讓每一個楚國人都為之驚心。
如果說楚軍是群狼出動震動原野,那晉軍就是虎群下山毀滅田地!
楚王沉默半晌,嘿的發出一聲苦笑:“沒想到趙盾之死居然并未讓晉國膽喪,反而激起晉人哀兵之心,失算,實在是失算啊。”
楚王此言一出,楚國諸卿大夫啞口無言,如伍參等主戰派更是面紅耳赤,低頭不語。
但楚王很快振作起來,道:“此戰就算敗了,寡人也要讓晉國人知曉一番我大楚猛士之威。負羈何在!”
一名年紀看上去剛過二十歲,高大威猛的楚國將軍應聲道:“大王,臣弟熊負羈在此!”
楚王目視熊負羈,沉聲道:“你為我大楚王子,身份與晉國下軍佐趙朔等同。我與你一百輛戰車和三千徒兵,你且前往迎戰趙朔,不可墜了寡人和大楚的顏面!”
熊負羈胸膛昂起,高聲道:“臣弟領命!”
魏相和趙朔已經殺入了戰場之中。
雖然是原野,但戰車依舊顛簸,魏相的身體不停上下,眼神堅定無波,手中長弓緊握。
對于自己的第一次戰場殺人魏相做過很多的準備和心理建設,畢竟這種殺戮和之前的殺人性質完全不同。
然而,當他一箭將迎面而來那位素不相識也從未謀面的楚國甲士射落下車之時,他發現自己的心中甚至都來不及興起任何念頭,就已經將第二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
無論是誰,當他加入戰場之中,腦海之中除了殺戮的念頭之外就再無其他。
趙朔就站在魏相的身邊,看著魏相箭矢猶如連珠一般發射出去不停殺敵,心中一股熱血如火焰熊熊,大笑中手中玉槌高舉,雨點般落于鼓面。
“趙氏男兒何在,隨吾沖陣!”
紅旗飛揚!
魏相、趙朔之后,九十九輛趙氏戰車,三千名趙氏徒兵齊聲怒吼,聲破云霄。
“為趙氏勝!”
正是: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注)
“殺!”
魏相一聲怒吼,手中長戟斜掠,月牙形的彎鉤劃過一名交錯的楚軍戰車車右脖頸,直接讓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
“好!”趙朔一聲叫好,不忘問道:“此戟為何與其他戟不同?”
這一刻的魏相忘記了君臣之別,高傲的看著趙朔:“此戟乃我所創,名為——方天畫戟!”
趙朔哈哈大笑:“好一個方天畫戟!楚將來了,注意!”
滾滾濃煙之中,一輛楚國戰車沖出,背后一桿大旗飄揚,車上甲首之位一名年輕楚將威風凜凜,高聲大喝:“楚王子負羈在此,對面可是晉國趙孟?”
趙朔放下手中鼓槌,朝著熊負羈拱手為禮:“正是趙朔在此,王子請了。”
熊負羈命御手放緩車速,在大約二十步的地方停下,還了趙朔一禮:“負羈見過趙孟。”
下一刻,熊負羈的目光在趙朔和魏相身上轉了一圈,突然笑道:“趙孟是打算以一敵二不成?”
沒有人會覺得一個手中拿著鼓槌的趙朔會是車戰之中的戰斗力。
趙朔還沒回答,手持方天畫戟的魏相已經淡淡的說道:“有何不可?”
熊負羈目光落在魏相身上,突然笑道:“既然你是趙孟車右,想必便是那日傷了養由基之人了?”
魏相點頭道:“正是,你欲為養由基復仇?”
熊負羈大笑道:“若非王兄阻我,我早已讓養由基殞命校場,你說呢?只可惜當日我不在營中,不然……哼哼。今日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我一對一!”
魏相微微露出笑容,道:“沖你此言,我可留你一命。”
熊負羈收斂起笑容,冷聲道:“那便來吧!”
幾乎是同時,兩輛戰車八匹駿馬三十二條馬腿同時奮起。
魏相手中緊握方天畫戟,注視著急速逼近的對手,目光在這一刻凝縮到了極致,牢牢的鎖定了熊負羈的身體。
就在兩輛戰車交錯的一瞬間,雙方同時出手。
這一刻,熊負羈的動作在魏相的眼中似乎成了慢動作!
電光火石間,魏相閃電般刺出手中方天畫戟,然后突然一轉,將熊負羈斜掠而來的長戈直接架住,緊接著再度一旋將戈尖卡死,并用力一拉!
熊負羈一聲驚叫,整個人感覺被一股無以倫比的巨力帶動,身體被拉得沖天飛起脫離戰車,重重的砸在了戰場的煙塵之中,摔了個七葷八素不知東西南北。
好不容易等熊負羈狼狽爬起來,一輛載著“趙”字火紅色旗幟的戰車已經停在這位楚國王子的面前,魏相手持方天畫戟,距離熊負羈胸膛不到兩尺。
“王子,承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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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始皇帝本紀:“柳棼之戰,帝初登疆場,遇楚王子負羈,一戟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