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侯這一禮下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作為東道主鄭國的國君,鄭侯這番表態,實際上就已經實錘了魏相在這一仗之中的功勞。
大家都是為了幫助鄭國而來,現在鄭侯當眾特地感謝魏相,這就說明鄭侯覺得魏相就是這一戰之中當之無愧的頭號功臣!
魏相同樣也被鄭侯這突如其來的感謝給弄得一愣,有些手忙腳亂的起身,回禮道:“君候謬贊了,魏相也只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力罷了。”
鄭侯哈哈大笑,道:“魏相大夫何必自謙?本侯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晉國內部的一些爭論,大夫能夠盡力而為,比之某些當權之人已經是強上太多太多了。”
這句話說出來,眾人的臉色不由微變。
鄭侯這話堪稱一箭雙雕,不但夸了魏相,而且還狠狠的嘲諷了晉國之中的某個當權者。
當然不可能是在場的晉國人,因為在場的所有晉國人都是為了援救鄭國而來,鄭侯再傻也不會對來幫鄭國的這些援軍惡語相加。
大家都聽得出來,其實鄭侯說的是剛剛履任的晉國上卿,不愿意出兵援助鄭國的荀氏宗主中行林父!
鄭國作為多年以來晉國最為堅定的跟班,也是晉國霸權體系之中當之無愧的二號國家,鄭侯今日卻當著晉國三位卿的態度表露了對晉國上卿中行林父的不滿,這背后的意味可就真的是值得去好好琢磨一番了。
士會重重的咳嗽一聲,打破了突如其來的沉默:“諸位,既然楚軍已經退去,那正是我等歡慶之時。其他掃興之事就暫且放在一邊,今晚老夫做東,大家好好的慶祝一番吧!”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轟然應是。
雖然這勝利來得莫名其妙并且頗為具有戲劇性,但不管怎么說,在場的所有人確實都是勝利者!
許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魏相身上,很是復雜。
原本覺得魏相是大禍臨頭了,但大家都沒有想到事情的變化是如此的奇妙,如今的魏相反而成為了頭號功臣!
許多人主動聚攏過來,朝著魏相示好,并對魏相的功績進行大力稱贊。
感受著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魏相也是露出了十分得體的微笑,口中謙虛不停,心中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多夸點,對,越不要臉越好,越肉麻越棒,本大夫受得住。
請盡情夸獎我吧!
先轂看著這一幕,臉色漸漸鐵青,終于忍無可忍,哼了一聲之后站了起來,揚長而去。
可以想見,接下來的這個什么慶功宴,先轂顯然是沒有任何胃口去吃了。
剛剛走出帥帳不久,先轂就碰到了中行庚和智罃兩兄弟。
由于并非大夫,所以這兩兄弟也沒有入帳參加議事的權力。
見禮過后,智罃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先伯,那魏相想必已經被你狠狠教訓了一通吧?”
這句話其實是好意,但此刻聽在先轂耳中卻無比的刺耳。
先轂冷冷的說道:“君子罃此言差矣,魏相大夫如今乃是逼退楚軍的頭號功臣,老夫也拿他無可奈何呢。好了,老夫還有些事情,告辭。”
中行庚和智罃如遭重擊,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先轂遠去。
“逼退楚軍的頭號功臣?”
“先伯也拿他無可奈何?”
荀氏兩兄弟對視一眼,突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事情怎么會是這樣子的呢?
不僅僅是荀氏兄弟這么想,楚軍之中不少人也是這么想的。
楚軍已經撤退了。
浩浩蕩蕩的數萬楚國兵馬離開了營地,開始朝著東方而去。
陳國是楚軍的新目標。
楚王坐在密封的馬車車廂之中,看著面前的陳國情報,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真會玩啊。”
陳國剛剛爆發了一場內亂,大夫夏征舒殺死了陳侯,并將另外兩名大夫孔寧和儀行父全家屠殺殆盡,孔寧和儀行父因為及時逃出陳國而得以幸免。
事情為何會到這個地步?答案很簡單,因為一個女人。
夏征舒的父親死得早,他的母親夏姬又是出了名的美貌。
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守了寡的夏姬美貌之名傳出去,自然招惹來了不少狂蜂浪蝶。
最終,兩名陳國大夫孔寧、儀行父在眾多競爭者中生出,成為了夏姬的入幕之賓,當上了情人。
孔寧和儀行父都是陳國重臣,平日里就喜歡和陳侯在一起搞這些下三路的勾當。
所以陳侯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一來二去,陳侯自然也就成為了夏姬的新情人。
陳侯經常和孔寧、儀行父在一起討論夏姬的好處,甚至還排定了日期,這三天是陳侯去找夏姬,然后過兩天到孔寧,再過兩天是儀行父。
總之,三男一女搞得是烏煙瘴氣。
這一幕全都看在夏姬的兒子夏征舒眼中。
一開始的時候夏征舒尚未成年,自然是無可奈何。
后來夏征舒成年之后繼承了大夫之位,開始暗中積蓄力量。
終于有一天,夏征舒回家的時候見到了陳侯、孔寧和儀行父三人坐在自家大堂,看模樣顯然是和自家母親夏姬剛剛多人運動了一番,具體人數不詳。
陳侯一高興,就指著夏征舒道:“你們說說,這小子是本侯的種,還是你們兩個的種?”
孔寧和儀行父也沒把夏征舒當一回事,當下就嘻嘻哈哈的笑道:“不,這小子看起來不像是我等的種,應該是君候您的種。”
夏征舒一聽這話,轟的一聲腦袋直接炸開,忍無可忍之下長劍出鞘,開始砍人。
陳侯被夏征舒砍死,孔寧和儀行父落荒而逃,直接逃出陳國避難去了。
夏征舒一不做二不休,把陳侯的所有忠心大臣還有孔寧、儀行父的家人統統砍了,自己掌控了陳國大權。
這是大約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正好是楚王剛剛攻入鄭國之時。
楚王放下這份情報,對著和自己同車的熊負羈道:“有話就說。”
熊負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這車廂雖然不小,但對于熊負羈這樣的大漢來說依舊有些施展不開。
熊負羈輕聲道:“大王,外面有些人對突然撤軍這件事情頗為不滿。”
楚王笑了起來,道:“寡人就知道是如此。寡人問你,你可知寡人為何要撤軍?”
熊負羈猶豫了一下,道:“臣不知。但臣知道一件事情,就是魏相那點人馬還不足以嚇退大王。”
楚王的笑容越發濃郁:“想不到最后卻是你一個武勇之名著稱的人看得比那些所謂的聰明人要透徹。這一次寡人出兵,原本是打算趁著晉國上卿更迭之時從鄭國這邊撈些好處,中行林父的性格寡人早知,他斷然不可能援救鄭國的。”
“誰知中行林父被寡人料中,士會卻出乎了寡人的意料之外。士會此人十分剛硬且又治軍有方,若是寡人和他一番大戰,即便勝利也只不過是慘勝敗了,對于大楚又有什么益處呢?所以,在知道士會領兵出征之時,寡人就已經開始考慮撤兵了。”
說到這里,楚王將剛剛讀過的那份陳國情報拿在手中,輕輕拍了一拍:“晉國是一塊硬骨頭,鄭國有了晉國的幫助也是一塊硬骨頭,寡人為何要放著陳國這塊就在眼前的肥肉不吃,跑去和晉鄭兩國敵對呢?唯一可惜的是夏征舒發動叛亂的時間過晚,若是再早一個月,寡人就不需要進攻鄭國了。”
熊負羈心悅誠服,道:“大王高見。”
陳國可不是什么小國,論面積和魯國、宋國、鄭國幾乎相當,若是能夠借此吞下陳國,對于楚國的國勢同樣也是一個很大的提升。
楚王笑著點頭,然后加重了語氣:“等到吞下陳國之后,寡人自然還會再度揮師北上,好好的和晉國再較量一番!”
熊負羈沉聲道:“屆時,還請大王讓臣為大王前驅!”
楚王大笑:“這是必然。寡人還等著你為寡人砍下魏相的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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