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夠,士會應該會當場伸手摸摸魏相的腦袋。
魏相道:“我沒瘋。”
士會道:“你腦子被馬車碾了。”
魏相道:“比起我,士燮兄長的腦子才是真正被馬車碾了。”
士會下意識的點頭,隨后回過神來,怒道:“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干什么?你和老夫說說,究竟為什么要加這一條?”
公族大夫能夠轄制公族、卿族諸子,出征時也屬于軍隊高級將領之列,看似不起眼實則至關重要。
趙盾在奪取大權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對公族大夫職位的控制。
如果真的把公族大夫的任命權還給晉侯姬據的話,那么姬據就真正意義上獲得了權力,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只能當泥塑雕像的國君了。
魏相摸了摸下巴,有些奇怪的看著士會:“外舅,你得不忘初心啊。這一次的立法究竟是為了什么,外舅你應該不會忘記了吧?”
士會怒道:“老夫當然沒有忘記,這部新法之中不也已經將一部分的權力還給了君候嗎”
魏相搖頭道:“幅度太小了,君候不會滿意的。如果君候不滿意的話,這部法律有什么通過的必要?如果這部法律不通過的話,那外舅你這幾個月不就做了無用功了?”
士會道:“按照你這樣改的話,中行伯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魏相笑了起來:“中行伯同意不同意,很重要嗎?上卿的權力原本就是從君候的身上竊取得到,君候權力的加強必然會遭到上卿的極力反對,不是嗎?”
士會冷冷的說道:“不僅僅是上卿,而是六卿。”
魏相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是六卿,那小婿就來好好和外舅分析一下。首先,增加這個條款,外舅同意嗎?”
士會想了想,道:“老夫沒有什么意見。”
魏相笑道:“外舅覺得趙孟會同意嗎?”
士會道:“既然是能夠削弱中行伯的事情,想來他也是會同意的。”
魏相道:“那欒伯呢?”
士會道:“欒氏緊隨趙氏,這還用說?”
魏相道:“郤伯呢?”
士會道:“郤伯這段時間似乎也和趙孟走得很近,就算不同意,想必也不會反對。”
魏相一拍大腿,笑道:“所以,真正反對的充其量也就是中行伯以及先伯罷了。而支持的卻有您、趙孟、欒伯,可能還有一個郤伯,對了還得加上君候,您覺得哪一方的勝算比較大呢?”
士會沉默了。
良久之后,士會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魏相微微的笑著,道:“外舅知道楚國已經在進攻鄭國了嗎?”
士會道:“當然知道。”
魏相道:“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現在這個混亂的大晉不可能戰勝團結一心攜帶復仇之志而來的楚國,必須要先統一思想才行。”
士會啞然片刻,道:“你所謂的統一思想,就是把上卿中行伯的力量給打壓下去?”
魏相理所當然的說道:“不然呢?難道要小婿想辦法讓外舅您和趙孟聽從中行伯的意見嗎?”
魏相被趕出了書房。
士燮就在書房之外等著,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魏相:“又被老爺子修理了?”
魏相呸了一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老爺子喜歡我的程度可比喜歡你的程度強多了!”
士燮嘿嘿一笑,道:“那你屁股上的鞋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魏相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袍子上臀部的灰塵,對著士燮道:“中行庚和智罃這兩個家伙最近有沒有什么動向?”
士燮臉色微微一變,道:“你又要找他們兩個的麻煩?”
魏相有些好笑:“你見過區區一名下大夫去主動找大晉第一家族嗣卿的麻煩嗎?”
士燮道:“見過啊,我面前這個家伙就是。”
在上馬車之前,魏相站住了腳步,對著士燮似笑非笑:“想不想聽一下我的忠告?”
士燮眉頭一揚:“有屁快放。”
魏相道:“如果確實閑得沒事干的話,你可以試試和荀氏兩兄弟弄點沖突出來。”
士燮楞了好幾秒鐘,隨后朝著魏相拱了拱手:“不送。”
魏相坐在馬車的車廂之中,吹起了口哨。
不得不說,這種幕后黑手的體驗其實還挺好的,難怪這么多大反派都沉迷于此。
“不對啊,本大夫可不是什么大反派,本大夫是要引領華夏前進的人,這些都只不過是為了繼續前進而應該付出的代價罷了。”
說完之后,魏相摸著下巴,覺得自己好像更反派了。
大反派魏相走下馬車,看著面前的府邸牌匾。
“魏府”。
魏府正門大開,魏氏宗主魏絳、家老魏顆、家司馬魏锜站在那里,面帶微笑的看著魏相。
魏相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故鄉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但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
回家了。
老爹的巴掌還是那么的硬朗,拍在魏相的肩膀上讓魏相痛得齜牙咧嘴。
老爹眉頭一皺,顯然很不滿意:“怎么搞得,現在這么弱了?等會春蒐豈不是要丟臉?”
生了兒子的魏相胸膛一挺,很有底氣的說道:“父親,我這陣子忙著帶和兒呢。”
老爹勃然大怒:“混賬東西,帶娃是男人該干的事情嗎?明天開始和為父一起練劍!”
“父親,我忙著呢。”
“忙什么忙?再忙也要修煉武藝,不然的話到時候上了戰場你就是死路一條,老夫可不想哪一天聽到你戰死的消息!”
“哎哎?父親,咱們一年才見一次,你不要說這么晦氣的話吧?”
“真正決定你晦氣不晦氣的是你手里的刀劍!別說了,就這么決定了!”
一番雞飛狗跳之后,魏相終于擺脫了老父親的糾纏,能夠好好的和自家的宗主堂哥魏絳聊天。
魏絳笑道:“相弟啊,你也是當父親的人了,要理解一下仲叔,其實他真的很在意你。”
魏相揉著已經通紅的耳朵,笑道:“我知道,老頭倔著呢,放不下面子,只好用打罵來體現親近。好了兄長,今天回來,主要還是和你說正式的。”
魏絳眨了眨眼睛,道:“啥正事?”
魏相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看著魏絳道:“兄長介意我們魏氏再出一個大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