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野豬肉不錯,再給我烤上幾串,蛇肉等會切一些煮蛇羹,另外的分發下去,讓兄弟們都吃點,這可是靈獸的血肉,大補之物,平常可吃不著。”
“多謝勾大人!”衙門捕快齊齊拱手表示感謝,臉上掛滿了笑容。
若不是滿身血污,朱天舒甚至以為外面在舉辦篝火晚會。
一個身穿犀牛補子服的年輕官員坐在眾人中間,嘴里叼著一根細長的竹簽,臉上掛滿了笑容。
朱天舒注意到,吳師爺和顧東林都賠著笑,站在一旁,好生殷勤之態。
勾文俊察覺到了朱天舒的目光,回轉過身來,由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因為朱天舒此時披頭散發、臟亂不堪的模樣,憋不住笑,有些捧腹。
“這位就是京都聞名的朱大人吧。”
他說的聞名,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嘲諷,以朱天舒九品官員,且未轉正的級別,斷然不會被京都府所知。
能夠產生如此知名效應,大抵是他之前干的風流事,傳到京都成為了笑柄。
顧東林連連點頭,“回稟勾大人,現在平江縣的案子都是朱大人在處理,我們無權過問。”
郭捕快聽到這話,有些不解的看了顧東林一眼,卻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這邊,只是朝著勾文俊一臉討好之色。
他心中有些慍怒,但更多的是可笑。
或許顧東林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了一個當官該有的正義和奮不顧身,但這都是為官者基本。
不能因為一個壞人忽然向善就無視他犯下的所有過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偶爾心血來潮的使命感,不過是良心發現而已。
眼前的顧東林,才是真實的顧東林。
朱天舒波瀾不驚,倒是有些訝異上面竟然能夠派下一位正七品武官,看來平江縣發生的事情,已經引起了重視。
“我這幾日星夜兼程,生怕耽誤了大事,所以提前一夜就到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勾文俊收斂起臉上的笑容,隨意抹了抹流油的嘴,在官服上擦了擦手。
烤肉上油脂在烈火的熏烤下散發出迷人的香氣,柳如之雙眼泛紅,攥緊了粉拳,低垂著頭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過朱天舒清楚,她大概是因為尸體被破壞,無法查案吧。
真是個愚蠢的女人,他搖頭苦笑。
“朱大人,聽說這次剝皮案一共死了十四人,死者皆是平江縣縣民?”勾文俊的雙眼在火光下散發出如狼一般的兇狠。
“勾大人,應該是十三人,第一人——”
“聒噪!”
響亮的耳光聲在夜色里清晰作響,郭捕快的身體連連后退,白皙的面頰上一個紅潤的手掌印分外醒目。
“十三,十四,這很重要嗎?”勾文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看向朱天舒,“對不對,朱大人?”
無人吭聲,只有邢捕頭有些同情的看了郭捕快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你插什么嘴啊。
朱天舒點了點頭,波瀾不驚,似乎剛剛那一幕并未發生。
“平江縣一共有多少縣民,吳師爺。”
“一共九千七百三十六人,加上死去的十四人,統共是——”
“九千七百五十人。”勾文俊打斷了他的話。
朱天舒啞然,“勾大人想說什么不妨明說,我腦子不好,經不起折騰。”
“呵呵。”勾文俊冷笑出聲。
他朝前邁出幾步,瘦削的身體蘊含著爆炸的力量,平整的泥石板竟然發出咔嚓之聲,若是白天,定然能清晰看見上面布滿了蜘蛛網似的密密麻麻的細紋。
“朱大人是不是認為,以平江縣這么大的人口基數,死了十四人,算不得什么?”
“不過也對,這么龐大的兇獸出現在平江縣,才死了這么幾個民眾,芝麻點大小的事情,確實不足掛齒。”
他兀自點了點頭,忽然又道,“聽說朱大人這幾日去了甄慶樓,還接了花魁和情人到大理寺,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顧東林開口道。
“那圈養靈獸的事情也是真的?”
“大人明察秋毫。”
兩人一唱一和,倒頗有些默契。
“我就欣賞朱大人這種為官者作風,真誠坦然,兩袖清風。”他滿嘴贊嘆,接著大笑出聲,直到笑出了眼淚,笑彎了腰。
“拿下!”
一聲厲喝同樣出自他的嘴,話音剛落,兩名捕快聞聲而動,下一刻便抽刀架在了朱天舒脖子上。
刀光如水,映照出他滿臉的胡渣。
這幾日查案,他根本沒有時間打理,但就外貌而言,根本不像個當官的,反而有些神似陳三這等流浪漢。
“我這次帶大理寺卿口諭而來,問罪朱天舒,全權接管平江縣大小事務,顧大人可有什么意見?”勾文俊聲音渾厚,字正腔圓。
“沒有沒有,勾大人盡管行事,無妨。”他趕忙道。
心里卻是舒了一口氣,長久的壓力也一并傾瀉而出,事情雖未被解決,但顯然,他不用背鍋了。
一下子,好像年輕了十歲,腰桿子也挺得筆直。
“那還請朱大人移步牢房,等我將案子解決了,就跟你好好敘一敘,順便問候一下那十四位無辜死難者。”
“帶走!”
他雷厲風行,瞬息之間便樹立了自己的形象,展露了威嚴。
柳如之抬起頭來看了朱天舒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身子似乎往前邁出了一步,不過,最后還是退了回去。
朱天舒只當是眼睛使用過度造成的后遺癥,他并未反抗,就這樣任由兩名捕快帶了下去。
邢捕頭見機行事,趕忙趁著沒人注意,拉扯著失落落魄的郭捕快混入了人群,幾息之后,又陷入了沉寂。
“其實這種事情,處理起來并不復雜。”勾文俊臉上再度掛滿了笑容,“朱大人,是時候全城戒嚴了。”
“可是,這還是夜里,許多人還在睡覺。”
“難道你想讓他們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嗎?”勾文俊瞪了他一眼,嚇得顧東林有些哆嗦。
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像是一頭蟄伏的獅子,隨時都會咬人,趕忙道,“還不快去,都站著干嘛!”
“遵命!”捕快們齊齊應聲,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