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歷十年。
洛水河橫貫整個大夏帝國,那時還沒有洛水縣,整個洛水周邊五十里,皆是哨崗。
因為洛水河重要的地理位置,幾乎能夠連通附近所有城郡,成為了大夏帝國極為看重的水路通商要道之一。
西域以貿易之名,船載百名邪修,踏上了這條繁華要道。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韓戰踏步在總轄哨崗之上,已經數日沒有進食。
“將軍,您還是歇一歇吧。”副官露出憐惜之色,苦口婆心勸說道。
韓戰搖了搖頭,他們已經有一半的哨崗被西域奇兵突襲成功,糧草消耗大半,無力再戰。
期間,派出的通訊官不知幾何,依舊沒有傳來京都的回音。
“吩咐下去,剩下的糧食不需要再留存了,讓戰士們吃飽吃好。”
“可是——”副官支支吾吾。
“沒有什么可是的,我韓戰一生經歷大小戰役無數,未嘗一敗,這次也必定成功。”
他目光悠悠,望向那烽火四起的前方,又一座哨崗被攻陷了。
西域的戰線不斷擴大,在洛水上像是一條舞動的火龍,不斷侵略吞噬。
他們被打了一個措不及防,那些邪修的異法直接無視了戰士們的鎧甲,摧枯拉朽,這一個月,簡直是他的噩夢!
若非他及時下令全軍采取防守戰略,這個時候恐怕整個洛水河,都已經淪陷了。
將軍帳內,一個美艷的婦人正在給孩子教書寫字。
五歲大的孩童已經能夠識字過千,這種天賦,放在京都,也是一等一的神童。
看到韓戰蒼白的臉色和倦怠的神情,婦人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戒尺,為他脫去戰甲,輕聲道,“情況怎么樣了?”
“放心,打完這一仗,我就解甲歸田,買個大宅院,跟你們一起生活。”
韓戰露出久違的笑容,抓著妻子的手,溫柔道,“這么久,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你,這么長時間不吃不喝,叫人怎么放心的下?“她從桌案上取來半碗粥,還冒著絲絲熱氣。
“喝下吧,身子會暖一些的。”
“給孩子喝吧,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韓戰站了起來,背過身去,“我還有要事要與部下商議,你們好好休息。”
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帳房。
小孩跑過來,興高采烈的問婦人,“娘親,我這個字寫的對不對?”
“娘親?!”
她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的半碗稀飯,瞧著嘴饞的孩子,輕柔道,“喝吧,瞧你這樣子,寫個字跟邀功似的。”
“謝謝娘親!”
婦人看著孩子恨不得舔凈碗筷的樣子,臉上激不起半點笑容,她看著這一幕,眼神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狠勁。
大帳之外,韓戰擦拭著方天畫戟,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手抖得厲害,竟然連擦布也拿不穩,掉在了地上。
百夫長遠遠地看到這一幕,腳步一滯,等到韓戰再次拿起擦布,這才迎了上來。
“將軍,晚膳已經備好,您看何時用餐?”
“再過一個時辰。”韓戰應聲道。
百夫長得令,就欲離開,又被韓戰叫住,“另外,將所有的銀子都統計起來,按照人頭分發下去,等到晚宴過后,下令解散軍伍。”
“這,這可如何使得!將軍,兄弟們就等你一句話,上陣殺敵!”
“不必!”韓戰冷聲道,“這次的敵人不同以往,跟他們硬拼沒有任何勝算,如今京都已經放棄了我們,戰士們白白犧牲毫無意義。”
“可是,臨陣脫逃,是砍頭之罪啊。”百夫長泣不成聲,“將軍,我們不怕死的...”
“你已經老了,家里也沒有親人,死了一了百了,但那些新入伍的士兵呢?他們還只是個孩子,就這樣枉死,讓我如何向他們的家人交代?”
“我記得你當時招兵的時候,說過讓他們衣錦還鄉的話吧?”
韓戰擦拭著長戟上并不存在的污漬,繼續道,“另外,西域的邪術,其中還包括控制尸體。”
“什么?!”百夫長差點驚呼出聲,“那那些死去的弟兄豈不是——”
“現在,還需要我教你嗎?”
不知何時,韓戰已經站起身來,盔甲已經解下,但他手持方天畫戟,依舊是那兇名赫赫的洛水名將!
他之威名,在整個大夏帝國在世的數十名將軍中,至少能排得進前三。
甚至他的部下,已經將他視作大夏帝國神將!
神將,那是鎮守一域、萬夫莫敵的將領才能擁有的稱號,整個大夏帝國能稱得上神將的人,加上已經馬革裹尸的,只有兩位!
一位是血衣大將曹廣,一位是與君王同寢共食的魏海將軍莫求生!
兩位都已經盡忠報國,為國捐軀了。
百夫長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即便身陷險境,他依舊是那么高大偉岸,沒有什么能夠讓他畏懼。
百夫長咬了咬牙,回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個時辰之后。
晚宴順利進行。
在韓戰坐前,擺著兩碗肉塊羹湯。
這次,他沒有拒絕,狼吞虎咽般吃了個精光,而后站起身來,厲聲喝道。
“我韓戰一生,立功無數,從未畏懼過任何敵人!今日一戰,我必梟敵首!”
堂下百名將領,義憤填膺。
“我等愿隨將軍同去!只求戰死沙場!”
“我等愿意!”
“誓死追隨!”
......
整個軍伍之中,他只留下了一百人,這一百人,是與他從一名普通士卒,奮戰至此的兄弟,他們奮戰一生,身軀早已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戰場。
就算他自刎于前,逼迫他們,他們也不會就此離去。
既如此,那便戰!
紅色的戰袍隨風飄搖,褐色的戰馬奔走咆哮,他們遙望遠方,戰意沸騰。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河水本毫無波瀾,霎時間便洶涌澎湃,本來高拔的堤岸,此刻顯得分外渺小。
一輛戰船迎風而來,百名邪修站在船上衣袂飄飄,好似某個大宗門傾巢而動,圍剿反叛勢力。
“韓戰,你怎么還沒逃走?”
戲謔的聲音響起,不多時,一個神態肅然、仙氣飄飄的中年道士竟馮虛御風,從數十米高的船上飄將下來,宛若神祇。
他與這些邪修的氣質完全不同,更像是名門正派。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才是這次戰爭的罪魁禍首。
西域王子,公孫屠。
“啊!”
痛苦的喊叫聲此起彼伏,血腥味漫天飄灑!
戰斗還未打響,韓戰身邊的將士忽然一個個爆成了血霧,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死亡的咒歌莫名響起,一股難以抑制的躁動在韓戰心中爆裂開來!
他眼眶里瞬間蒙上了一層血色,提戟而動,整個人如同一把鋼槍,發出陣陣破空之聲,誓要將這廝捅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