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左丘和一眉走進密室里商討對策時,在地上癱坐了半天的四目終于緩過氣來。
他懷里捧著‘北邙治都功印’站起來,動作略顯笨拙,生怕把法印磕著碰著了。
四目把‘北邙治都功印’捧到眼前,反反復復地仔細翻看,怎么都看不夠。
這可是張天師用過的家伙什兒,以前這種傳說中祖師級別的,極具象征意義的道門寶物,他也就只能在宗門大典中遠遠地看過幾眼,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拿在手里了。
一想到門中珍藏的三茅祖師留下的法器,四目就想到門里那群老不死的,自從師傅仙逝之后,那群老家伙就想著法的排擠他們師兄弟。
他們門下的弟子沒一個成才的,就擔心自己師兄弟搶了他們的資源、名望,雖然掌門師叔處事公正,不偏不倚,一直維護著自己師兄弟。
但那幫老不死的仗著自己年紀大,輩分高,就不要臉地倚老賣老,自己師兄弟受不過這些閑氣才都跑出來,現在沒什么要緊事根本不回山門。
四目想起以前師傅在世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就分外懷念,那個時候一家人都在一起,哪像現在這樣飄零四散。
上次見到大師兄還是在三年前,大師兄說要去北方游歷,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小師妹一直暗戀二師兄,自從二師兄成婚后,她也是常年不見蹤跡。
“哎,不想了,越想越難受。”
四目收拾好情緒,低頭看了看身上掛著的零碎,隨手把‘北邙治都功印’塞進了布袋里。
四目一拍腦袋,突然想起師兄還讓自己去看看文才那小子怎么樣了,別也被張道沖那個老不死的下了黑手。
因為義莊常年都會收斂枉死之人的尸體,為了防止有人盜尸、搶尸,也是為了方便看管尸房里已經降服、封印的鬼魂野鬼,趕尸僵尸,所以每晚都有人在尸房值夜。
一般都是文才和秋生輪流值夜,今天秋生回家了,那文才一定在尸房。
當四目走進尸房后,映入眼中的景象讓他忍不住搖搖頭,文才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反而睡得很香很死,連四目推門時發出的卡茲卡茲的聲音都沒吵醒他。
文才躺在靠墻的床上,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蛇形布偶,嘴里吧唧吧唧的,口水已經把枕頭浸濕了。
“哎,睡得像頭豬似得,你這種人看尸房最合適了。”
四目把文才踢到床下的被子拎起來,重新鋪在他身上,“睡個覺也不老實,和嘉樂那個臭小子一模一樣。”
四目見文才沒什么事,就檢查了一下停放在尸房內的顧客,順道也查看了那些孤魂野鬼有沒有破開封印,跑出來搗亂的。
等把一切檢查妥當后,四目才一邊嘀咕著,一邊向外走去,“也不知道師兄為什么這么相信那個姓左的,還特別偏袒他,明明我才是你的親師弟好不好,也不知道鳳兒怎么樣了,他們怎么去了這么久……”
四目嘴里嘟囔個不停,可他沒發現在他身后,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文才在睡夢中扭動了一下身體,正巧把頭轉向四目的方向,似乎是被四目吵醒了,雙眼半開半閉,似醒非醒。
可奇怪的是直到四目離開,文才也沒有說話,反而再次合上眼睛,看上去毫無異常。
四目在小鳳驕的房間里沒找到左丘和一眉,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可轉念一想這么短的時間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于是他便坐在客廳等了半天,就在他忍不住倦意,想要回屋睡覺時,卻看到左丘和一眉結伴從臥室出來,而且還是從一眉的臥室出來。
“師兄,你們怎么從你房間出來了?”
四目驚詫不已,身體上的倦意一掃而空,原本只有一條細縫的小眼睛此時卻瞪得又大又圓。
師兄和姓左的到底干了什么,他們不是去看鳳兒了嗎,怎么看上去都很高興啊?
難道他們……
四目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眉偏袒左丘的原因了,他的臉上浮現出特別猥瑣的笑容,雙眼再次變成細縫,“難道師兄你和他有龍……咳咳……”
四目勉強按捺住自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一臉興奮且猥瑣,假模假樣地安慰道:“師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往外亂說的。”
一眉看到自家親師弟后,剛想給四目安排任務就聽到四目一通莫名其妙的瞎白話,簡直就是一頭霧水。
“你說的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別告訴我你被張道沖嚇傻了。”一眉一臉懵圈地說道。
一旁的左丘翻了個白眼,他從四目的話里聽出了滿滿的腐基之味,別問左丘是怎么聽出來的,問就是受隊友熏陶,尤其是受白采露熏陶。
“裝,還裝,我都知道了。”四目沖著一眉擠眉弄眼地說道。
一眉被四目的故弄玄虛搞得有點不耐煩了,啪的一下扇在四目后腦勺上,沒好氣地說:“我還沒說呢,你知道什么啊,仔細聽著,這兩天有事要你去做,要是辦砸了我饒不了你!”
“哦,師兄你說,有什么事要我辦。”四目見一眉生氣了,嚇得脖子一縮,立刻老老實實答應下來。
“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些東西準備好……”
.
.
.
距離義莊十來里之外的一處小山頭,身穿明黃色道袍的張道沖迎著微寒的山風望向義莊方向。
有趣的是他的雙眼雖然睜著,卻呆滯無神,就好像在睜著眼睡覺似得。
突然,他頭部微微一動,渙散的瞳孔聚集為一點,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單靠一個人有些不保險啊……”張道沖在心中琢磨著。
“如果再加一個人又有些冒險了,一眉這人雖然古板,不長于臨機應變,但那個左丘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一想到左丘,張道沖就雙眉緊皺,一臉地蛋疼,表情就像是煮了一鍋夾生飯,吃又吃不了,扔了又可惜,真是左右為難。
“要不再試試?”
張道沖覺得自己這具分身剩余的魂力應該夠用,上一次沒有推算出這個左丘的來歷,這次拼著分身損毀也要算出來。
他立北朝南,將一縷左丘的魂魄氣息運至掌中,這是他以迷神之法迷暈左丘時順手攝取的。
張道沖閉上雙眼心念一動,瞬間調動起全部的魂力,雙手十指結印如蝴蝶翩翩起舞于花間,神念隨著洶涌而出的魂力來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這一面不同的宗教、流派有不同的稱呼——大源、天道、世界之樹、時間長河……
這里記錄了一方世界中所有生靈的一切生命軌跡,只要有強大的法力,精湛的數算水平,高深的易道修為,堅韌的神念魂魄就可以找出一個人的所有秘密。
但是整個神州滿打滿算,能摸到大門的都不超過十個人,更別說走進門遨游其中了。
以張道沖的實力也只能勉強支撐兩三分鐘。
他以左丘的魂魄氣息為引,在茫茫天機中探尋著左丘在這方世界中的過往——和張道沖見面、與一眉四目在任威勇墓地、教導小鳳驕學習……
這些他都知道,不需要耗費寶貴的魂力去仔細查看。
突然,中間出現了五天的空白時間,在這五天中張道沖沒有找到任何左丘在天地中的活動軌跡。
和上次一樣!
張道沖狠下心來,拼著神念受損繼續向更深處探尋——與王道人戰斗、剿滅王麻子、誅滅芭蕉園女鬼……
再向前就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左丘的記錄,沒有出生,沒有成長,一切都沒有,就好像左丘是從天上掉下來似得,雖然這么說也沒錯。
張道沖猛地睜開眼睛,右手狠狠插入左胸心臟位置,左手中指和無名指彎曲,其余三指筆直豎起,只聽到咔擦一聲輕響,他的雙眼中竟然冒出一尺來長的璀璨光芒。
他這是在自毀分身核心——定魂珠,以激發出更強大的魂力,拼盡全力爬向更高處。
這里的更高處并不是指高低方位,而是更高的維度,張道沖需要到達更高的維度,以更加宏觀的視角來搜尋左丘的一切。
可是時間一點一點流走,張道沖依舊什么都沒有找到,他的身體也慢慢變得虛幻起來。
終于,張道沖堅持不住了,余力耗盡的他勉強收回神念,不由心中苦笑:“什么都沒算出來還搭進去一具分身,真是虧到家了,這個左丘到底是什么來頭,如此神秘……”
張道沖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透明的身體,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把青色短劍,和之前一眉用的那把很相似。
因為這具分身里有張道沖一小部分的元神,所以當分身泯滅時,如果元神還停留在分身內,那么元神也會隨著分身一同泯滅。
當張道沖的元神寄托在青色飛劍上之后,那具分身如同泡沫幻影一般砰地碎開,化作細微粉末隨風而去,消散在天地之間。
青色飛劍在小山頭上盤旋了幾圈,發出一道青色細絲沒入地中,隨后便向著西北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