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三針的聲音,陳勇與其打交道也不是頭次,自然能分辨出其聲音,這聲音中蘊含著一些什么,好似是驚喜,所以微微有些變聲。
“這便是你主人說的合作?”渾身氣勢暴漲,陳勇死死地凝視著馮老瘸,面色猙獰的可怕,不過這時馮老瘸也是滿臉的錯愕,右手舉著玉碗張皇失措,面如土色,這個反應是裝不出來的,陳勇的殺意淡了一些。
“被自己主子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吧。”嘲諷地笑了笑,陳勇知道自己被對方擺了一道。馮老瘸背后的主子利用血瘟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之后煽動礦奴叛亂,這樣不管自己能不能壓住叛亂,在這個緊要關頭自己都死定了。
雨劍閣不會留著一個才上任了兩個月就發生了血瘟與叛亂的廢物,對方不廢吹灰之力便除去了自己這個天璇礦區中的最大障礙,待自己死去,對方利用這次叛亂聚集起來的名氣再想要于此地重組礦靈一族就變得容易許多。
虧自己還相信什么控制血瘟之法,當真是被欲望蒙蔽了雙眼,自嘲了一句,陳勇目光轉向馮老瘸,倒是可惜了這個忠心耿耿的老道。
陳勇的嘲諷如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馮老瘸崩潰了,渾濁的淚水不斷從顫抖的眼瞼中流出,透過水霧看向這讓他迷戀的世間,本以為早已看透了這世道,誰知到頭來還是一片朦朧。
馮老瘸活得很卑微,他出生于一個修真世家,家族也是鐘鳴鼎食的顯赫存在,僅琴心境圓滿便有三位,更是有著一個真正的騰云境老祖,于齊云國西部也是威壓一方。
馮老瘸在族中乃是嫡系子弟,因為出身高貴所以族中之人對其期望不小,然而待到修煉的年紀時卻發現,其修煉資質極差,甚至還比不得一些支脈弟子。
若僅是如此馮老瘸最起碼還能平淡的度過一生,但是因為馮老瘸生性好強,對修煉之事也是極為癡迷,所以一直都沒有放棄。
極差的資質意味著修煉需要花費更多的資源,馮老瘸的父母愛子深切,不忍拒絕,因此一直偷偷的利用家族的資源貼補給馮老瘸,后來事情引起不滿,馮老瘸的父母被革職,而馮老瘸也被打斷腿趕出了家族。
在齊云國游蕩了一段時間,沒有家族支撐的馮老瘸很快便用完了所有靈石,又因為志大才疏沒有謀生手段,識人不明的馮老瘸被人賣入了石城。
入了礦洞,初時馮老瘸也是逆來順受、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但是終究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公子哥,被欺負的狠了便開始殺人,殺的多了求生欲望自然也就高漲,努力的活了五十年,馮老瘸本以為自己會這樣老死在礦洞中。
不過那天石壁上出現的天神般的身影給了馮老瘸最后的希望,那是已知自己命運的瀕死之人的一切,馮老瘸將其毫無保留的交給了對方,只求能落得一個好點的下場,可惜又是與五十年前同樣的命運,不同的是這次付出的更少更珍貴罷了。
坦然地笑了笑,馮老瘸突然內心一片寧靜,右手再度抬起,便要將玉碗砸入密室,這是自己在這片天地間的最后一個使命了,馮老瘸想把它做完。
這時謝三針也已沖入了密室之外,看到馮老瘸手中高舉的玉碗,謝三針瞳孔一縮,驟然發出了一聲驚喜至極的厲嘯:“解藥,他們要摧毀解藥!”說著便朝馮老瘸掠了過來,其后緊跟的何尚手中持著一柄石斧轟隆隆地踏步而來,震得碎石滾動,煙塵四起。
馮老瘸的動作因為謝三針停頓了下來,那邊陳勇擋在了兩人的來路上,這時馮老瘸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待腦海恢復清明,這才看清楚了來人的數量。
只有......區區的百十來人......
與之前預想的差了極大,陳勇也被現在的狀況搞的一頭霧水,謝三針與何尚,再加上百十號蝦兵蟹將,這就是他們煽起的暴動?
“謝三針你是在找死嗎?”陳勇有些不明就里。
那邊,謝三針與何尚被陳勇堵了下來,聽到陳勇的厲喝,謝三針眼睛有些躲閃,不敢正面直視對方,只是淡淡的道:“陳老大,兄弟今天不為什么,就是想要一個說法!”
“哦?”陳勇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說說吧。”
謝三針的行為有些奇怪,不過對方只來了這么點人手,那么事情便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樣也就有了轉圜的可能。
“陳老大,洞中為何會出現血瘟!”謝三針質問了一聲,之后目光轉向身后,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礦奴開口道:“血瘟之毒危害甚大,現在洞中一有近千名兄弟被感染,然而陳老大卻沒有任何動作,難不成陳老大一點都不在乎我們的死活,還是此事為老大所為?”
謝三針說的聲色俱厲,其身后眾人也是群情激憤,何尚更是死死地捏著石斧,臉上肥肉抖動,欲要擇人而噬,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陳勇目光逐漸軟了下來,看著謝三針身后的礦奴露出了悲戚之色。
“兄弟們,”他先是環視了一下,后又看向謝三針。
“血瘟之事的爆發對我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都是洞中的老人了,我陳勇也不說什么場面話,出了血瘟我比大家都要著急。我陳勇坐上這個位置也不過才兩個月,這么短短的時間里便出現了此等情況,若是抖露了出去,我勢必逃不過雨劍閣的處罰,至于制造血瘟那更是無中生有,畢竟誰會去自掘墳墓?”
陳勇抖了抖袖子,場間安靜了不少,陳勇說的事情一目了然,確實如對方所說,出了血瘟之事陳勇絕對是最著急的一個,畢竟雨劍閣可不會聽其解釋,出了問題耽誤了靈石的開采,第一個死的就是陳勇,所以眾人對其所說自然便信了三分。
“我知出了事情自己得不了好,但是大家恐怕也不會有好下場,雨劍閣的手段眾兄弟也不是不知,到時候得了血瘟之人有什么結果怕是也不用我提醒吧。”又恢復了風輕云淡,陳勇笑了笑:“所以我便找來了馮老瘸。”
“各位兄弟請了!”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馮老瘸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道:“兩日前礦區中發生血瘟,在出現的第一時間陳老大便將老道喚了過來,眾兄弟也知老道雖無大的本事,但是茍活日久,倒是知道些秘聞。”
“血瘟之事與洞中一些腌臜之事有關!”馮老瘸清了清嗓子,下了個結論,見眾人皆被自己吸引,臉色紅潤、意氣風發。
“可叫眾兄弟知曉,與咱們齊云國接壤的楚國因為環境惡劣,修士皆是蠻橫兇殘之輩,其國中喜好男風,因男女交合乃天之大道,所以此行為違背了自然法則,天道降下懲罰,便有了血瘟,老道因出身于兩國邊界,因此對此事有著細微的了解......”
說著馮老瘸咳嗽了兩聲,頓了一頓,這時人群中起了騷亂,不少人眼光左右躲閃,身子稍微與周邊之人拉開了一些距離。
馮老瘸的話再清楚不過了,洞中出現的血瘟與陰陽失衡有關,然而礦洞中因女子奇缺,加之瘋狂之徒遍地,所以污穢盛行,在場礦奴或多或少都有沾染。
之前此事本是人盡皆知,但是大家皆是修士,此事畢竟擺不上明面,此時馮老瘸當眾說來,不少人心中皆起了一絲不自然,再加上眾人本來便是被跟隨謝三針而來,此時謝三針不再言語,心中起了心思人心也就亂了,陳勇見到這一幕贊賞地看了馮老瘸一眼,這個老道還真是深諳人心。
而這時馮老瘸又開了口:“眾兄弟,雖然事已發生,不過還好陳老大行動的早,有了陳老大的襄助,老道僥幸找到了解決之法!”
說著,馮老瘸舉起了右手,將手中的玉碗高高地呈現在眾人面前,青光在玉碗中熠熠生輝,左手透出了一絲水藍色法力,法力照在玉碗上給青光更鍍了一層晶瑩。
迷離之色于眾人眼中顯現,場中霎時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