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泗村的人大部分起得早,等夏則睡醒的時候,又到了午飯的時間。
他打了個哈欠,昨晚上在夢里被追著喊了一晚上夏全責,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如果有的選擇,他寧可清醒之后面對怨念。
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第二次了。
他從躺椅上站起來,活動了下僵硬的頸椎,戴上眼鏡從房間里走了出去。
已經有人送來了午飯,其他四個人圍坐在桌子周圍,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而在夏則坐下的一瞬間,幾個人卻忽然轉過了頭,齊齊盯著他。
“……早上好?”
雖然昨天晚上他還算睡得不錯,可這幾個人的表情……倒像是發生了什么一樣。
趙正平頂著兩個黑眼圈,壓低了聲音問:“你昨天晚上……有沒有看到什么東西?”
夏則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說。
“晚上三點半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同時醒了,而且……”
他舔了舔嘴唇,圓睜的眼睛里全是血絲,“想動卻動不了,總覺得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趴在床頭看著我。”
那種感覺有些無法形容,自從他看到供桌上那個東西之后,就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每時每刻盯著他!
其他三個人也點了點頭,這種感覺他們也都有。
只是……為什么夏則是個例外?
“在我醒了的時候,還試著喊過你。”
王怡文把被子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你昨晚……睡得真好。”
夏則剛想說話,就看到對面的高秀右手猛地一抖,手邊的杯子就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陳今被他嚇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任何一個猜想,都有可能是最后的生路。
高秀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嘴唇不斷顫抖:“嫁衣……是紅色的,供桌上擺著的那些,會不會就是……”
既然這個村子都在供奉“董小玉”,那么每戶人家里,一定有一樣相關的東西才對……
夏則點了點頭,“那些紅布每家都有,我們必須找齊所有的碎片,才能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嫁衣。”
在不能確定的情況下,這個做法太過冒險。
對于他們幾個“外來者”,村長特意囑咐過不能離開這個院子。如果強行離開……說不定會直接被趕出去。
任務物品還沒找到,一但離開上泗村的范圍,他們一定會像何強那樣,被系統本身的“任務物品”殺死。
在不離開這里的前提下,能找到的線索十分有限……
就在他們還在想這個可能性的時候,從趙正平的方向忽然傳來“咕嚕”一聲。
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從昨晚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這肚子實在是扛不住了。”
不說還好,聽他這么一提,幾個人這才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餓了。
夏則看了桌子上的飯菜一眼,忽然從凳子上站起來,轉身走進房間。
半分鐘之后他就回來了,而且手里還拿著一大把一次性筷子。
“你……執行任務怎么還帶著這玩意兒?”
趙正平一臉吃驚,雖然群里都在說,現群主經常會帶著一堆奇怪的東西來執行任務。可只有在親眼看到的時候,才知道他們為什么說“跟著群主有肉吃”了。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這是一個即將面對死亡的正常人應該干的事兒?
夏則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輕咳一聲:“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他剛睡醒沒多久,實在沒什么胃口吃飯。在過了半小時之后,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應該只有一個人。
看來……機會來了。
在夏則把所有的一次性筷子收起來的時候,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什么都沒有看,直直走向桌子。
雖然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可夏則還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一直在向王怡文的方向飄。
“大哥,等等。”
在即將轉身的時候,夏則出聲喊住了他:“這村長說了不能出去,不過我們這實在是憋得難受。村子里又沒有網……要不,您有什么新鮮事兒,給我們講講?”
沒想到中年男人聽了之后,迅速搖了搖頭,端起盤子就要離開。
看來,應該是村長下了命令,不讓村民和他們過多接觸。
夏則連忙拉住他的袖子,露出一個痞笑:“大哥,隨便說點什么就行。好歹咱們還有買賣在,也不是什么關系也沒有對吧。”
一聽到“買賣”兩個字,中年男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一直在偷偷地看王怡文。
夏則一看有戲,立刻掏出錢包,從里面拿出一沓現金塞給他:“咱們也算得上做生意的人,這些都不是事兒。您也知道,我們這天南地北的跑慣了,就是閑不下來,您看……”
上泗村本來就偏遠,而村民們也沒辦法離開這里,生活用品大部分都要依靠有人來送。而那些人知道這里的情況,要的跑腿費一次比一次高。
村子越來越窮,夏則手里的這些錢,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這……”中年男人回頭看了看,迅速把那些錢收起來,“那可得說定了,村長要是問起來,你們可不能把我說出來。”
夏則笑了笑,繞到他身后把房門緊緊關上:“大哥放心,我們心里有數。再說我們還得在這兒住幾天,說出去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中年男人弓著背連忙點頭,坐在桌子旁邊:“叫我胡勇吧,上泗村地方小,人也不多,要說這能解悶的事,也就只有一件了。”
聽他這么說,夏則心里就已經有了猜測,他將要說的這件事……很有可能和董小玉有關!
“勇哥,您說。”他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遞過去,彎腰替他點上。
雖然他自己不抽煙,可只要出門,煙和打火機還是要一直帶著的。
胡勇用力吸了一口,從鼻孔里滿意地噴出一團煙霧:“要說這事啊,連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在我小的時候,大人們一直說忌諱,不想告訴我,可等我長大了之后,還是知道了。”
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的眼神甚至有點驕傲,就好像破解了什么世界之謎一樣。
夏則稍稍側了側頭,這個人的記憶力不知道怎么樣,現在離得這么近,如果認出了自己……這個任務也就不用完成了,在村口等死就行。
“那時候,上泗村還不是現在這么窮,聽說當時的村長家里,還有好幾箱的金銀珠寶。村長的兒子相中了村里最好看的女人,兩個人就背著家里人偷偷鉆了被窩。”
說到這里,胡勇居然咧開嘴對著王怡文笑了笑,右手緩緩抬起,就要去摸她的臉。
夏則瞥了一眼他的動作,迅速起身走到供桌前,裝作要去揭開骨頭上的紅布:“勇哥,我還剛想問呢,你們這供著的是哪路神仙。我也算走的地方多了,這還是第一次見……”
胡勇一看,臉色立刻變得驚慌,連剛才想做什么都忘了:“別別動!這東西可不敢亂動,動了是要被索命的!”
夏則撇了撇嘴,老老實實走到原來的地方:“行,我記住了,您接著說。”
胡勇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供桌,然后才接著說:“后來村長不同意,就偷偷把那個女人趕走了,還跟兒子說她已經死了。結果他兒子當天晚上,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拿著殺豬刀自殺了。”
他說完這一段,就低著頭坐著,一句話都不說。
趙正平看了看他,感覺自己可能被耍了:“這就完了?勇哥,這事兒它也不有趣吧……”
“還沒完,你急什么。”
胡勇連忙搖了搖頭,生怕他們再把錢要回去:“后來的事他們就不告訴我了,都是我自己一點點問,然后猜出來的。”
“后來村長覺得自己兒子在下面太孤單了,就準備找個沒有父母的女人配**。那時候村子里還經常有人來要飯,結果他們等了六天,都沒見到一個外來的女人。”
夏則心里已經大概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可臉上卻露出一副不滿意的表情來:“然后他們就把一開始那個女孩找回來,和村長的兒子配了**?我說勇哥,您這個故事,我小時候可聽多了。”
趙正平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在一邊幫腔:“最后總不能是這女人心生怨念,把村長一家都殺了吧?勇哥,您這不是逗我們玩嗎,要真有這事,這女人也太……”
他的話還沒說完,胡勇忽然從凳子上站起來,緊緊捂住他的嘴,“不敢胡說,可不敢胡說……這事絕對是真的,你們要是不信,那我再想個別的!”
夏則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笑著揮了揮手:“勇哥,夠了夠了,聽個故事解悶,誰也不會當真不是?不管怎么說,還是多謝您了。”
胡勇一看他沒有把錢要回去的意思,趕緊打開門,端著桌上的碗筷離開了。
夏則連忙把眼鏡摘下來,捏了捏山根:“現在可以確定了,嫁衣的線索……應該就在她的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