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筍,是大自然的饋贈。
鐵匠老陳正在尋找這種來自山林的極品美味。
冬筍藏在土層的下面,郁郁蔥蔥的竹林里,表面上看什么也沒有。
而老陳只需要看一眼竹梢的顏色,就能知道筍的準確位置。
在這一片了無生機的土層之下,正有冬筍萌發。
剝去筍衣,把冬筍切成小塊,配上腌好的咸豬肉,和新鮮的小蘑菇,再加上粒粒晶瑩的稻米,小火熬煮,造就了軟糯鮮香的非凡味道。
在結束了一天的忙碌之余,這一碗代代心傳的大米粥,恐怕是最普通又最美好的家常滋味。
——舌尖上的棲霞山·竹林小居
粥煮好了。
李銳得償所愿,連同小魚兒、小方余,三個人吃的不亦樂乎。
兩個娃娃今天又是采砂,又是砍竹子、造水車的,早就乏了,吃飽喝足之后便早早睡了。兩人同榻而臥,鼻息輕唿,如同自小就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般。
等兩個娃娃睡下,李銳再一次借助篝火練功,以混元樁為基,以龍探爪這一式,出手抓取跳動的火苗。
陳寶炯也未閑著,借著篝火的亮光,把削好的竹篾都一一編串起來,結成了一面丈許長、兩臂寬的竹席。編完竹席,見李銳手都燙紅了也不停歇,不由勸道:“公子,我雖然不是武人,但這練功和打鐵也有相通的地方,總講究個循序漸進不是?公子便先歇息歇息,明日里再繼續吧。”
李銳手上知覺正有些麻木,便依言收了混元樁,同陳寶炯對面坐下。
陳寶炯好奇道:“公子這練功的法子,倒是少見!只是把手燙傷了卻不好,我去取些清涼油來,給公子抹抹。”
說完,陳寶炯從小屋里摸出來一個陶罐,倒了一點在碗里。這清涼油顏色紅亮,有點像是焦糖色,抹在手上,果然清涼,燙傷的麻癢痛感都減退了。
李銳驚喜,“陳大哥還有這好東西,這下我就不愁了!”
陳寶炯嘿嘿笑著:“咱們打鐵的,手給燙了那是家常便飯,總不能手燙了就不做活。這都是師爺傳師傅、師傅傳弟子的燙傷方子,干鐵匠這行的,沒有這方子,說明不是個有正經師承的,手藝只怕好也有限。”
…………
星移,月隱。
日出霧露馀,青松如膏沐。
陳寶炯早早起來,迫不及待地要去架設水車的河灘,試一試昨夜編織的竹席。
效果自然是極好的。
如此一來,陳寶炯就不用時時守在這河灘上,可以坐等鐵砂源源不斷地篩分出來,等于是得了很多空閑。
按理說便應該再做兩架水車,然后尋一個泥沙淤積的淺灘,把水車栽下去。
如此,分離鐵砂的速度就又快了一倍。
不過陳寶炯打算先不再增加水車的數量了,如今只一組水車,速度已經超過之前六七倍,正所謂貪多嚼不爛,陳寶炯自己已經滿足了。
而且,造出水車的大聰明人,還等著自己去抓些兔子、山雞之類的活物,解解饞哩!
于是陳寶炯一番安排。
讓小方余守在水車旁邊自玩耍,只需隔一會工夫清理一次竹席即可。
讓小魚兒在附近河里摸幾條鮮魚,又囑咐小魚兒要時常注意方余這邊的動靜,畢竟方余年紀小些,不精水性,別出了岔子。
陳寶炯自己則帶好一捆繩子,六根鐵筷子(不是吃飯用的,是一種投擲類的飛鏢),一把開路山刀,準備深入山林,捕些活物來打打牙祭。
李銳便跟著去打獵,萬一獵到了大家伙,可以搭把手。
如此兵分兩路,小魚兒帶著方余在淺水處摸魚,李、陳二人前去山林深處逮野物。
陳寶炯后怕,囑咐李銳一定緊跟自己,萬一在密林之中走散了,找人實在是個費時費力的活計。
李銳連連稱是,并表示自己身法不說頂尖,但也算得上靈活,要陳寶炯只管撒丫子跑,自己絕對跟得上!
二人運氣不錯,入山不久,就迎面碰見一頭獐子。
陳寶炯摸出一根鐵筷子,只是許久不曾打獵了,手上有些潮,一激動,把近在咫尺的一鏢給打飛了。
那頭獐子受了驚,一蹦一蹦地逃了,陳寶炯趕忙再發第二鏢,這次偏的更離譜。
陳寶炯一路狂追,可惜兩條腿的人,如何跑得過四蹄的獐子?
那獐子蹦蹦停停,好似在戲耍陳寶炯,把他累地直喘粗氣,也只能看見獐子的屁股,然后就見那獐子站在原地,從容地打了個響鼻,一蹦一蹦地消失了。
李銳從后面追上來,把兩根鐵筷子也遞給陳寶炯。
這回陳寶炯倒是信了。
剛才一路狂奔,李銳不但能追上來,還有時間把扔出去的鐵筷子也尋回來,可見身法確實高妙。到底是習武之人,在這密林里,只怕比自己還要如魚得水。
陳寶炯之前還曾放話,說是在這大山里,什么樣的活物,他都盡數能捉來。此時被打臉,頗有些尷尬,道:“公子,要不把這鐵筷子放在你這,再碰上了獵物,你來抓,我在后面幫手。”
李銳倒是也涉獵過鐵筷子這一類的手擲鏢,飛刺、飛刀、飛蝗石、算盤子、鐵橄欖、乾坤圈、鐵鴛鴦等等,這些都屬于手擲鏢。
鐵筷子大致算是飛刺一類。李銳之前擒捉那淫賊楚裴的時候,就先后以匕首和釵子為鏢,逼迫那楚裴的閃躲路線,起了奇效,當時也頗為得意自己福至心靈的妙手。
李銳接了鐵筷子,兩人繼續往山林深處摸去。
陳寶炯循著草地上淺淺的痕跡,找到了一個竹鼠窩,三下兩下就挖出來一只大竹鼠,拿刀背在竹鼠腦袋上梆的一敲,就給敲暈了,拎在手里。
這一窩就這一只竹鼠,不夠四個人分。
二人再往上爬,坡陡林密,攀爬起來頗有些困難。
趕巧,李銳一抬頭,就看見剛才跑掉的那頭獐子正站在坡頂上。
這一次獐子長了記性,見了兩人轉身就跑,李銳來不及發鏢,只好腳下連蹬了幾下重的,一縱身就翻過了坡頂,再看那頭獐子,已經下到半坡了。
“陳大哥我先去追那畜生,你慢些爬!”
“公子,你,你等等我啊……”
李銳把自家劍術里的身法使開了,在林間輾轉騰挪,一路綴著這頭獐子。先后出手發了三鏢,每一鏢都是在那頭獐子將要離開自己視線的時候,打在那獐子前路上,把它給生生逼了回來,終于把這頭獐子堵在了一個小旮旯里。
“小樣,得罪了方丈還想跑?”
李銳一式龍探爪出手,把這頭獐子可以閃躲的幾個方向都籠在爪勢之下,跟著變爪為掌,一掌拍在那獐子腦袋上。
這活物立時倒地,四蹄一蹬,死了。
李銳拎起獐子的后蹄,還挺沉,少說也有二十斤了,李銳一喜,回頭說道:“這獐子個頭大,今天就看陳……”
李銳身后空無一人。
“陳大哥?”
四下寂靜。
臥槽,我又走丟了?
李銳不慌不忙,伸手入懷,自言自語道,“冷靜,冷靜,遇到凡事不要慌,先把手機掏出來發個朋友圈,個屁啦!”
從懷里只掏出來了一塊薄絹而已,被李銳一把甩在地上。
“冷靜,冷靜,這一路都是痕跡,陳大哥經驗豐富,一會就找過來了,我還是不要亂動。”
李銳撿起薄絹,安慰自己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還是看看天書解解悶吧。”
展開薄絹的一角,李銳看著薄絹上或行或坐、或盤或臥的人形,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絹子還是擒住那淫賊楚裴的戰利品,疊起來的時候只有小小一方,可若是全抖散開,足有四五張桌子那么大。
只是李銳沒有發覺,隨著他集中精神去看薄絹上的人形,體內那一團銀河系樣子的真氣,旋轉收斂的速度正越來越快,從中伸出的氣旋長索,甩出點點青色星光。
真氣氣團明暗變化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原本青色星光被甩出氣團后,會閃耀一下就歸于沉寂。但是隨著真氣氣團閃爍地越來越快,青色星光閃耀后卻不再歸于沉寂,而是逐漸游走在李銳身體各個角落。
若是把時間換成夜里,便能看到李銳的雙眼,此時正閃著瑩瑩的星光。
李銳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整個人陷入了一種非明非覺的狀態,只是定定地看著薄絹出神。
直到把薄絹上全部的人形都看了一遍,李銳渾身一震,才從這種狀態脫離出來。
目光灼灼,神威煌煌,恍如赤城昭惠顯圣。
那絹子最角上,以丹砂書寫的五個古字,李銳原是不認識的,如今卻念出聲來。
“清羽乘風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