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玉京寺外。
“須臾聞之,即得究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
帶發修行的十六歲小僧侶一休,降魔杵落下,口中頌念經文,超度餓鬼。
住持老僧站在后面看著點頭。
“住持,寺外惡鬼已除。”
“一休,你做的不錯。”
住持老僧走上前來手中木魚輕敲。
一休隱約感覺,自己身前本該空無一物之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升華消失了。
“住持,一休修行還不到家,仍然看不見住持所能見的惡鬼。”
“看不見是好事。”
住持老僧笑著著說道。
“你不知它存在,它便傷不了你,你若有一日能看見了,他便也能傷你了。”
“住持,驅靈除晦,御宅平安,普渡眾生是我寺職責,一休心不存懼意,請住持教一休如何才能看見它們。”
“人間煉獄如深淵之海,越深潛,便可見越多,亦越危險。”
住持收起手中木魚。
“你每深潛一米,便是走近地獄一步。”
“一休想看看住持眼里的世界。”
“你不可視我所視之恐懼。”
住持笑著搖了搖頭。
“一休,這人世間沒有那么多鬼。”
……
這世界怎么處處都是鬼!
蘇啟,一個“兩世為人”的大男人,現在正靠在自家門上,被嚇的快哭出來了。
公園撞鬼死里逃生,回了家里,父母雙亡的他竟然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真像那女人詛咒的一樣,自己下地獄了?
“他看得見。”
“他看不見。”
“他看得見。”
“他看不見。”
蘇啟仿佛又聽到了詭異的呢喃。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他開始催眠自己。
“小啟,怎么不進屋?”
“母親”發出疑惑的聲音,從廚房走出來,五官黑洞洞的空無一物,還在淌血,明顯不是活人。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蘇啟蹲下把鞋換了,無視“母親”在那里自說自話的絮叨,“鎮定”的走過玄關,走過“母親”面前,回了自己房間。
他盡全力克制著內心的恐懼,裝作什么都看不見,和平時表現的一樣,不想被鬼看出什么端倪。
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
蘇啟癱倒在床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腿現在還在發抖。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那些口中說著吃人的鬼是哪里來的,為什么自己能看到,這一點都不科學。
他家里居然也有鬼,還是他已逝的父母,這簡直離譜。
……
蘇啟來到窗戶邊向外看去。
先前他回來時以為是傍晚天色昏暗。
然而現在仔細看才發現。
灰蒙蒙不可名狀之霧,如同無處不在的孤魂野鬼,覆蓋了整個東京。
他甚至隱約看到,有比摩天大樓還高的巨大朦朧身影,隱藏于霧中行走。
自己到底穿越到了怎樣一個世界……
這里不是東京。
至少不是原來地球上那個東京。
蘇啟欲哭無淚,他后悔了。
他無比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出去撩小姐姐,不然也不會被老婆抓到遭遇車禍,也不會穿越到這鬼地方來。
這世間最無用的二字就是后悔。
蘇啟拿出手機登上互聯網開始搜索,但沒有一丁點相關信息。
世界風平浪靜,唯他風雨飄搖。
而且,他在視頻網站上看那些綜藝節目,錄像,Vlog,也能看到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鬼影出沒。
蘇啟絕望的倒在床上。
他仿佛被孤立了。
這世界如同一個陰陽怪氣的婊子,在所有人面前戴上清純友善的面具,唯獨向他露出了恐怖與瘋狂的真面目。
自殺的選項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蘇啟首先把其排除。
人往往都挺惜命。
他似乎也沒太多選擇,不能去死,那只能好好的活下去。
無視自己看到的這些東西,假裝看不見它們,茍活下去。
……
“母親”催吃飯的聲音不斷從屋外傳來。
蘇啟縮在屋里本想無視之,靜一靜,但門外的催促聲卻越來越急促。
“他能不能看見?”
“他是不是看見了?”
“他果然是看見了吧?”
詭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啟渾身一個激靈,察覺到不對勁!
他突然意識到是自己表現的反常了。
蘇啟平日的生活勉強算得上規律,回家就算自己一個人,該吃飯吃飯,該打掃房間打掃房間。
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鬼就已經生活在蘇啟身邊,但肯定是今天他的反常表現引起了懷疑。
不行!得出去!
得裝作和平日里一樣!
蘇啟大腿戰戰兢兢抖得厲害,卻還是咬牙打開了門,走出去。
“小啟,快來吃飯。”
“母親”萊萊子在門外呼喚。
蘇啟極力克制著自己隨時可能崩潰的面部表情,無視“母親”自己走到餐廳。
餐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旁邊還坐了另一個鬼,正看著報紙,是“父親”。
兩只鬼……
我還是一個“父母雙全”的孤兒。
蘇啟的牙齒都在抖。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吃飯,而是先“若無其事”的坐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
然后才看看時間想起要吃飯一樣,“不動聲色”的走到冰箱前,取出昨天的剩飯,拿到微波爐里加熱。
再去給父母的照片靈位上香拜拜,完成每天的例行日常,最后坐下來吃飯。
不管內心如何戰栗,他都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一絲一毫。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父母”在餐桌上交談甚歡,還時不時的主動和蘇啟說話。
蘇啟一概不理,悶頭吃完飯。
不說對話,他都怕自己但凡敢和哪一位的眼神對上,被識破自己能看到它們,自己的小命可能就沒了。
……
沉默中吃完晚飯,蘇啟回了房間。
甚至都沒敢去洗澡。
明早之前,他都不想再出這間屋子。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
全力與這一屋子的鬼逢場作戲。
短短幾個小時,他身心俱疲。
一想到這樣恐怖驚悚的日子,甚至可能伴隨他整個后半生的每一天……
蘇啟就感覺自己處在失控的邊緣。
“老婆……我想回家……”
蘇啟躺在床上困意朦朧的呢喃。
在這個最痛苦,最害怕的時候,他才開始回想起過往的種種,回想起那個對他一再寬容的人。
蘇啟睡眼朦朧時。
一只血手,正從他的床底伸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