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使君!”
“曹使君!”
所有人慌忙下馬圍住曹操,七手八腳解開他盔甲,抹胸口,掐人中。
過了好半天,曹操才慢慢睜開眼睛,隨即猛的一機靈,哭喊著,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到那堆尚在冒煙的尸體旁邊,雙膝跪倒,雙拳捶地,歇斯底里的放聲痛哭:“父親,父親,是何人害你?兒本想接你來享福,沒想到卻害了你……”
他哭的撕心裂肺,拳頭都已錘破,兀自不知。
曹操對父親的感情不摻任何虛假,他自幼時便對父親孝順之至,故而二十歲便被舉為孝廉。
更何況,他陳留起兵還得到父親大筆金錢資助,并號召族人相隨,這才有了他今日領一州刺史。
他本想把父親迎來好好孝敬,沒想到卻間接害了父親,這讓他如何不痛心?
周圍諸隨從聞者落淚,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
“是誰干的?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曹操眼睛冒出怒火,猛地拔出腰間佩劍,仰天長嘯。
此地雖然屬他兗州地界,但已是勢力范圍的邊緣地帶,東南的陶謙,西南的袁術,甚至流竄的流寇,都有可能見財起意而殺人。
曹操瞪著血紅的眼睛,要吃人一樣,看向旁邊的謀士程昱。
穿著儒衫的程昱五十多歲,智計過人,素來為曹操所倚重。
“回主公,方才在下四處探查了一番。
此地向南向北百余步,均有埋鍋造飯之痕跡,規模約有百人左右。
而且,在下觀所累灶臺之形狀,使用之鍋乃是軍中配發器具。
故而可以明斷,行兇者必是軍士所為。”
此時雖然天下大亂,諸侯割據,但是各諸侯軍中所使用的器具,還都是當年大漢王朝統一配發的,形狀與普通家用不同。
“軍士所為?”曹操沉聲問道:“可能看出是哪方軍士?陶謙還是袁術?”
“行兇軍士距太尉營地不過百余步埋鍋造飯,由此看來太尉對這幫軍士并不防備,他們或許是以護送之名跟隨,”程昱搖了搖頭道:“太尉與袁氏,與陶謙,均是故交,這兩方都有可能派出人,以護送太尉為名,行殺人越貨之事。
這幫軍士之所以送至我兗州地界才動手,正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我等無法判定是何人所為吶。”
從瑯琊郡至兗州,可走東線過徐州,路過陶謙地盤,不過均是山路,崎嶇難行。
也可以走西線過豫州,路過袁術地盤,路途雖平坦卻遠了許多。
曹嵩走這兩條線路都有可能,此時程昱真的無法判斷,到底是哪一方干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聽了程昱的話,曹操咬牙切齒的咆哮道:“既然逃不出這兩方所為,傳令,令曹仁曹洪,盡起兗州之兵前來匯合,我要先滅陶謙,再討袁術。”
既然分不清,那就兩邊都打。
程昱嘆了口氣,他明白主公絕不是一著急便失去理智之人。
只不過大漢王朝以孝治天下,殺父大仇,若不立即起兵以報,必會令天下人所恥笑。
可此時以兗州之實力,想要攻打地盤大過己方數倍的袁術,無異于以卵擊石。
而徐州與兗州地盤相當,攻打徐州陶謙是唯一的選擇,反正他們也曾經計議過。
程昱張了張嘴想勸諫,倉促起兵乃是兵家大忌,準備一場戰爭不是那么簡單的,他卻終究沒說出口。
因為這道理,主公不是不明白。
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很難勸諫主公罷兵。
這時,突然有個斥候指著前方山頂道:“使君你看,山上有人。”
曹操手搭涼棚,遠處山包上果然影影綽綽立著兩個人,他立即下命令:“速去把那二人綁來,嚴加審問,是否看到何人殺我父親。”
“諾!”八個小校挺搶往山上趕去。
“帶人左右包抄,莫要讓那二人逃了。”曹操隨即又下了一道命令。
那二人極有可能是見證者,抓住便可問清是何人所為。
命令一下,立即有幾十匹快馬飛奔出去,包抄那二人的后路。
……
劉平和曹嵩在巖洞里一直挨到天亮。
昨夜他們聽到前方熙熙攘攘,有軍兵搜山,嚇得夠嗆。
好在天太黑了,并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
如今天已大亮,他們不能一直躲在這里。
“家主,咱們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偷偷去前方看看,賊兵是否已退。”
劉平知道,曹操的救兵恐怕快要到了,萬一錯過去可就不大妙了。
曹嵩經過昨夜的驚嚇,早已成了驚弓之鳥,他可不敢一個人留在這里,于是說道:“老夫陪你一塊兒去看。
咱們若能活著出去,老夫必去掉你奴籍,以孫輩待你。”
劉平聽了他的話,心想雖然成了他孫輩,但這曹嵩怕是將近六十歲了,自己也不算吃虧,更何況他是曹氏集團輩分最高之人吶。
他的孫輩都有誰?曹昂,曹丕,曹彰,曹植,跟這幫人成了兄弟,以后好處還不大大的?
“多謝家主!”
“還叫家主?得叫大父。”曹嵩糾正道。
“是,大父。”
劉平攙扶著曹嵩,警惕的爬上那座山包,向下一看,遠遠的只見被燒毀的營地有五六百騎兵。
只能看清黑盔黑甲,卻分不清是哪方人馬。
在這個時候,各方諸侯還都奉漢室正朔,所有軍裝全都沿用大漢軍隊制式,盔甲戰袍全都是黑色,讓人無從分辨。
劉平覺得,那八成就是曹操親率的軍隊了,不過他也不敢百分百確認,萬一有意外呢?
牽扯到性命的事,還是穩妥一點好。
“不好,咱們被發現了,”曹嵩驚叫一聲,只見有一小隊軍士,正挺著槍向他們這座小山包過來了。
劉平也暗叫不妙,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賭,急道:“大父,咱們快逃。”
兩人一回身,卻發現早有兩隊騎兵一左一右在山包下包抄,竟是把他們后路都堵住了。
兩人立在山包上再沒動,這大白天的,視距極好,可不比晚上,被人看見了如何逃得掉?
更何況還有曹嵩這年近六旬的老人。
“平兒,此地是三地交界之處,在未弄清這幫軍兵來歷之前,咱們可不要輕易暴露咱們的身份。”
曹嵩嘆了口氣又道:“若是咱們曹家的軍隊還好說。
若是袁術的軍隊,老夫與他爹乃是故交,還喝過袁術那小兒的滿月酒,如今老夫已經錢財盡失,他當也不會難為咱們。
怕就怕,若是陶謙軍殺個回馬槍,咱倆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