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并不大,僅有四五間房,但是收拾的很整潔,一顆巨大的槐樹罩住大半個院落,顯得整個院落很是清幽。
呂琦不在劉府的時候就住在這里。
除呂琦之外,這里還住著呂布之妻魏氏,妾曹氏,以及從前帶來的三個粗使婢女。
而呂布則另行關押在別處。
畢竟以呂布的武力,發起瘋來天下沒幾個人能收拾的住,所以劉平還沒敢放心把呂布給放出來。
當呂琦顫巍巍的站在母親魏氏塌前的時候,魏氏已經面若金紙,微閉著雙眼,奄奄一息了。
呂布之妾曹氏見到呂琦,連忙站起來,對著榻上昏迷不醒的魏氏輕聲道:“夫人,您一直念叨的琦兒回來了,您要是還有力氣,就睜開眼睛看一看吧。”
曹氏與魏氏雖然一個是妾一個是妻,本來身份相差懸殊,但是如今陷落在許都,她們統統都算女囚,故而這幾個女人,包括婢女感情都極好。
畢竟這樣朝不保夕的環境,需要同舟共濟,互相扶持才能活下去。
曹氏的呼喚并沒有令魏氏睜開眼,曹氏回過頭來抹了抹眼淚,對呂琦凄然說道:“夫人前幾日還能喝下去粥飯之時,每次醒來都要念叨你什么時候回來,還說不知臨死之前,能不能見上你一面。
可你如今回來了,夫人卻已不知道了。
老天爺竟是連這幾天都不給她……”
“母親……母親……”
呂琦聽得心如刀絞,不由自主的撲到母親身邊,可是魏氏顯然已經沒有知覺。
“我是琦兒……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看著母親面如金紙的臉龐,呂琦早已泣不成聲,依稀想起去年除夕之時,母親要將她裙子改了,作為除夕的新衣服給自己穿。
那時她們手上還都帶著鐐銬,隨時準備被曹氏處決呢。
“母親,女兒這一年來,跟隨公子也算立下些許微功,為的就是不要讓咱們一家人,終日活在屠刀之下,如今大概已經做到了。
前幾日我們又拿下了徐州,雖然這些功勞還不足以彌補父親犯下的錯事,但是女兒想來求公子給母親換個更舒適的地方養病,應該能做到。
可是女兒還沒來得及開口,母親怎么就……”
人世間最遺憾的事,莫過于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一年來呂琦立的可不是些許微功,她為了能多立戰功,拯救家人,簡直拼了命。
她不止孤身潛入彭城刺殺張飛、還率領屯田軍掃平中原何儀匪患、在后來的迎奉天子、攻打宛城、攻克淮南以及近來徐州之戰中,呂琦都有上佳表現,早已成為劉府諸將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太史慈張遼等人,自然沒人敢拿她當個罪人之女來看,甚至太史慈率軍攻入徐州之時,第一件事就想著先救她。
可是固然如此,她心中那深深的自卑卻是在所難免的。
畢竟她父親還被囚禁著,她還沒有能力給母親提供更好地住所養病。
經徐州一役之后,她覺得有些底氣跟主人開口,尋一處陰氣不是這么重的院落,或許對母親病體有好處。
可是再歸來時已幾近陰陽兩隔,她所做的萬般努力,母親也享受不到了。
“為什么沒有藥?怎么沒請郎中?”
呂琦擦了擦眼淚,左右看了看,急的大聲叫嚷起來。
再是明知母親所患乃是舊疾,根本無藥可醫,那也不能病體垂危之下不請郎中啊。
“琦兒,你難道還不知道么?整個許都沒有郎中敢來給夫人看,”曹氏無可奈的抹淚嘆氣。
其實早在兗州之時,劉平早已經下令撤除了她們門口的看守,呂琦都已經跟他是那種肌膚之親的關系了,到許都之后自然再沒有加設。
可是許都才多大?當郎中打聽出這院子里住的是呂布之妻妾的時候,又有哪個吃了豹子膽,敢給曾經叛亂之首的家眷看病?
故而魏氏雖然病體沉重,但是也只能硬扛著,因為根本請不到郎中。
這時候曹氏絮絮叨叨的說道:“夫人說,咱們自己要認清自己什么身份,琦兒你在人家府中為父贖罪,過的必然極其艱難,能不給你多事,就不給你多事。
這些小病反正都是舊疾了,左右請來郎中也醫治不好,也沒必要再多費工夫。”
市面上郎中請不來,要請,只能讓女兒去求她的主人,可女兒在劉府的身份那么尷尬,魏氏自知命不長久,又怎么可能給女兒憑添壓力?
“母親總是為我著想,卻不想想她自己……”
曹氏的話聽得呂琦心如刀割一般,母親病體那么重,首先想到的卻是不給自己添麻煩。
“快去軍營,請李郎中來!”呂琦焦急的對著一個婢女說著。
“琦兒,你說哪個李郎中?”曹氏不解的問道。
“就是李當之李郎中啊,快去,快去,”呂琦不住的催促那婢女。
“李藥王……”
那婢女面露難色的看著呂琦,又看看曹氏,身子卻沒動。
原來,她們私下里也曾商量打聽過,要說許都城內醫術最高明的郎中,首推此時已作為曹氏軍醫的李當之。
畢竟在李當之收起功利之心,專心鉆研醫道之后,華佗已經真正收其為入門弟子。
作為華佗門人,醫術自然要遠勝于其他普通郎中。
可是李當之此時已經是曹氏首席軍醫,很受曹氏看重,其身份自然不低。
那幾個女人商議打聽郎中的時候,也就那么隨口問了問,誰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除了曹氏親貴,又誰能請得動那位李藥王?更何況她們現在這身份,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可是呂琦竟然開口打發一個婢女去請李當之,曹氏等人當然不理解了。
“琦兒,你沒說錯吧,咱怎可能請得動李藥王?
更何況李藥王在軍營之內,你打發小荷去,又哪能見得上他?”
曹氏覺得呂琦大概是急瘋了,所以才做出這等口不擇言之舉。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院門一陣響動,隔著窗戶看去,只見數十個手持長戟的軍兵沖了進來,迅速在整個小院禁衛。
這陣勢把曹氏以及幾個婢女嚇得有些緊張。
緊接著有個四十來歲的微胖中年人,背著一個藥箱踱步進來,站在庭院里朗聲道:“呂琦將軍在否?
在下李當之,前來為夫人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