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太史將軍,參見呂將軍,”
眾軍兵見到太史慈和呂琦,頓時往后倒退了兩步,那百夫長趕忙迎上來躬身行禮。
固然呂布不敢沖他們動手,可是眼前的呂琦卻是劉平身邊愛將,數度陪劉平出生入死,令他們這些軍兵不敢不仰視。
只不過呂布又是劉平的囚徒,這其中的關系太過復雜,他們卻不好把握。
這時候太史慈擺了擺手,讓眾軍兵閃開一條路。
“父親!”呂琦驚叫了一聲。
她陡然見到本來英姿勃發的父親,幾個月不見頭發已經白成這樣,似乎蒼老了二十歲都不止。
呂琦看在眼里,心中頓時如刀絞一般疼痛。
她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父親跟前,淚水頓時又模糊住了雙眼,顫聲道:“父親,您怎么老成了這副模樣?”
“琦兒,你怎么來了?”呂布卻欣喜的拉住女兒雙手,端詳了老半天。
重新見到女兒,自然暫時先把那羽毛的事放一放。
“剛才,你們圍住呂老將軍想要做甚?”
這時候就聽旁邊太史慈盯著軍兵厲聲訓斥。
“你說誰老了?”呂布聞言,眉毛頓時挑了挑,其實他也就剛過而立幾年而已。
“咦,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幫你?”太史慈瞪大眼睛奇道。
“要想打架,我隨時奉陪,其余的事,還用不著你太史慈幫我出頭。”
“打架我自然打不過你,”太史慈悻悻的說著。
固然太史慈好勇斗狠,但也得是武力差不多的人,打起來才過癮。
而他跟呂布之間相差太過于懸殊,當時他就算跟張遼聯手,也需劉平在旁邊折磨其妻妾,以亂其心神才能取勝。
明知實力相差這么多還要去打,那是受虐。
太史慈顯然沒有這傾向,相反他善于施虐。
“那就別那么多廢話,”呂布對太史慈冷冷的說了一句,轉頭看向女兒,又露出滿臉寵溺。
他一邊為女兒擦著眼淚一邊溫言軟語道:“不過是頭發白了些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天氣如此寒冷,你母親身體可還挺得住?
你回去的時候告訴她,不用牽掛我,我在這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過得好著呢。”
呂布被囚禁在這里,一是擔心女兒為了救他,不顧性命的甘冒奇險立功,二就是擔心妻子魏氏的病體。
這冬天這么冷,正是他妻子舊疾發作的時候。
“母親……將不久于人世……”呂琦哽咽哭道:“所以女兒前去求公子……帶父親去見母親最后一面……”
“什么?”
呂布的腦袋頓時“嗡”了一聲,身形晃了晃,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料到妻子的病情可能不會太樂觀,可是萬沒想到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即將不久于人世。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雙眼無神,忍不住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
戰場上沒有人能夠打倒他,他面對任何困難的時候都沒有絕望過,可是此時他面對的,是老天爺要索他妻子的命,他絕望了……
畢竟就算他武力蓋世,也只能跟人斗,卻無法跟天斗。
“劉平那小兒,真的放心讓我去見你母親?”
“父親……快去吧……再遲就怕見不到了……”呂琦也顧不上跟父親多說,拉起父親便走。
“等等!”太史慈突然止住他們,從懷里掏出兩把鑰匙拋給了呂布。
那是臨走之時劉平讓太史慈帶上的,正是打開呂布手腳鎖鏈的鑰匙。
既然答應了讓呂布去見夫人,不妨好人做到底,讓呂布帶著鐐銬去見夫人也太不雅觀。
“算那小兒識相,”呂布哼了一聲,自行打開鐐銬。
此前劉平壞他大事,他自然對劉平恨之入骨。
不過這么長時間過去,劉平對他以及家眷并沒有動粗。
再加上他的寶貝女兒名節已為劉平所損,這輩子想要嫁給別人,只能算作再醮,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對劉平的恨意已經不像從前那么強烈。
父女二人匆匆去往魏氏居住的小院。
沒過多久,許都某處密室之內,燈光昏暗。
“竟然沒打起來么?”
有個身材瘦削之人坐在桌邊壓低著聲音,手指揉搓著一根翠綠色的羽毛,桌上還擺了十根綠色的鳥尾。
這時候旁邊立有一個老者搖頭嘆息道:“呂布此人如昔年楚霸王一般,空有一身武力,卻身懷婦人之仁,難成大事啊。”
“堂堂呂溫侯卻沉溺于這種事,哎……”桌邊之人袍袖一揮,將那十根羽毛全都掃進了身前炭火盆里。
羽毛立即被燒的滋啦有聲,慢慢彎曲,同時一股難聞的刺鼻臭氣飄散開來。
那人拿著最后一根在手指中揉搓,對氣味渾然不覺……
“夫人,夫人……你怎忍心離我而去?”
呂布坐在塌上,將魏氏攬在懷里,握著妻子已經冰涼的手,聲音有些哽咽。
他這一生為了利益曾經背叛過許多人,故而在天下留下了極壞的名聲。
可是即使天下所有人都罵他,他至少確信有兩個人不會,一個就是他的妻子,另一個自然是他的女兒。
可是如今妻子就要離他而去了……
“姎……自嫁給夫君以來……夫君從未曾虧待過姎……只可惜……姎命淺福薄……無法繼續伺候夫君左右了……”
魏氏嘴角微微動了動,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說著:“……黃泉路上……姎必然不去喝那孟婆湯……姎不要忘卻今生記憶……只求來世能找到夫君……繼續伺候夫君……”
“夫人,你還是喝了那孟婆湯,忘記我吧!”
呂布潸然淚下,將妻子摟的更緊,吸了吸氣,無比懊惱道:“當初咱們離開鄴城,我若非貪戀權勢,不顧夫人病體而去往兗州。
此時咱們一家人或許已經到了江南,擇水而居。
沒想到我為那一己私欲,卻害了夫人……”
當初他們離開鄴城,袁紹處處提防不信任是原因之一,聽從華佗之言,南下為魏氏選養病之地也是重要原因。
畢竟魏氏得的是肺癆,空氣濕度大的地方更適合潤肺。
如今再說這些都遲了,他終究還是沒有抵御權勢帶來的誘惑,聽從張邈邀請而去了陳留。
現在想起,不免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這時候魏氏繼續斷續這道:“……夫君不要這么說……得嫁夫君……姎今生足矣……只是姎還有一事放心不下……”